」
「那你喜歡我嗎?」我兀自抹了抹臉,又問。
柳昭言苦笑,在我以為他又要糊弄過去時,他卻道:
「思潼,你是我這輩子最珍視的人了,你該有光明如錦的前程,而不是跟我這麼個爛人待在一處。」
說來的確可笑,他分明是一國之功臣,人人都該敬慕仰望,可他卻偏生同我說他是個爛人。
7
柳昭言的姬妾據傳聞都是他于國中各地尋訪來的美人。
可柳昭言卻并不讓我同她們接觸。
直到她們被遣散離府那日,有個姑娘遞話想要我送送她。
我本不欲去,然那個姑娘是在柳昭言身邊待得最久的,我不想讓柳昭言總把我當個小孩,他這些年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旁人我還是想尋她問問。
初到約定之地卻并無人赴約,我渾渾噩噩尚未探出究竟,反倒在打算離開時被那位姑娘用利器抵住了脖子。
好巧不巧柳昭言便在此時趕來了。
平日我在柳昭言面前尋死覓活也就罷了,單純就是氣上他一氣,自也不可能真的去死。
然而真當如今生死懸命之時我卻還是怕的。
倒也不是怕自己就這麼死了,單純只是怕柳昭言。
柳昭言少時沉默寡言,中年又放浪形骸,在誰看來都是個沒什麼脾氣的,自也沒幾人知道他瘋起來是個什麼樣子,畢竟看過他發瘋的大多都已經死了。
「在我府上待了這些年,總該知道規矩,讓你做什麼便莫要違背我的意愿,你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先把她放了。」
柳昭言在數步之外站定,聲線卻沒什麼起伏。
我身后那姑娘只是冷笑,手里的劍又往我脖子處送了送,我生怕她一個不穩直接劃了我的脖子。
她故作鎮定地開了口:
「西陵王,你當年覆滅齊國,世人都說你功高蓋主,你遭帝王猜忌,被冤枉有謀反之心,還被逼迫上交兵權,整日只能裝作歡場浪子,來借此抵消帝王疑慮。
你心中不忿,又想助齊國復國,借齊國之手霍亂整個楚國都城,便私自在府里藏了齊國暗探,又暗中豢養死士無數,本該大業將成。
可你現在為了這麼個女人將我們所有人盡數送走,是為了自此收手麼?」
一個國家可被覆滅吞并,但這個國家的人是沒辦法殺盡的。
齊國那個無能的君主在國破時連同他們齊國數位重臣一同失蹤,朝中亦有人言齊國殘軍早就已經喬裝成普通百姓,暗藏于各城之中一直在尋機反撲。
可又有誰會想到,暗中相助他們的會是當年親手覆滅了齊國的柳昭言。
柳昭言此時的聲音偏生冷靜得嚇人,他一字一頓開口:
「我不會收手,誰都不會讓我收手的,如今送你們離開,只是因為你們使命已盡,我不用你們再為我收集情報,也不必留你們在我府上做齊國國君的眼線。」
他方說完,后方有暗器驀地射出,那姑娘身子微僵,似被射中。
而她似乎知道自己入了死局,臨死還想要再拉個墊背的,利器將將要劃破我脖子之時柳昭言卻一刀斬斷她執劍的手,而后將我整個人托拽進他懷里。
柳昭言捂住我的眼睛,便又揮了刀,我面上濺了一片黏膩,有什麼東西滾落于地,我聞到濃重血腥味,而抱著我的那人始終捂著我的眼。
我聽得他同旁人冷聲吩咐:
「離府的那二十三個暗探一并殺了,將她們的頭顱送還給她們齊國的君主,順便替我警告他,不日起事,沒有我的吩咐,還請他的人莫要妄動。」
柳昭言一直都是人人畏懼的殺神,亦漠視人命到了極處。
當年他覆滅齊國,萬名俘虜被他盡數坑殺,如今更不會在乎這二十多位曾假扮成她姬妾的齊國暗探。
他不讓我看面前的血腥場景,只將我帶離了此地,一路無話,直至回到屋中,他到底放開我,而后竟是一個不穩扶住身側桌沿,捂著自己的心口急促喘息。
在我不知所措上前想扶他時,他卻驀地抬眼看我,那眼神里的悲傷太過濃烈,開口時就連聲音也帶了顫,他說:
「我這輩子受的最重的傷便是送我父親棺槨回洛陽前的那一戰,長刀自我胸骨劃至小腹,齊軍羽箭亦擦過我的后心將我穿透。
我帶傷奔赴洛陽送我父親尸骨還鄉,并不覺得疼,可那天太冷了,只有你這小家伙身上還有些熱乎勁兒,我想抱著你等死,好歹不至于死得太過難受。
可你偏生連死的機會都不給我,讓你不要出聲,你還哭著將人給引來,非要從地獄里將我撈上來,你既讓我活,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若出了事,我會如何?」
我想過的,我也知道,但我卻不敢說。
我只緊緊摟住他的腰,像他以往安撫我般輕拍著他的背,可他身子卻顫得厲害,我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戰栗,他說:
「我棄過你一次,始終是我對不住你,你是不是因為當年的事想報復我,所以故意入了她設的陷阱?你恨我當年棄了你,恨我當年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