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恒在說罷這些后便靜默不再言語。
我近乎茫然地盯著那幅畫,又思及那日我觸到他身上的疤痕,原來我這三年的壽數正應了魏晏書的這一劫。
而畫上所繪的我興許最初穿的并非紅衣,正是被魏晏書的血所染紅的便順勢將裙色改成了紅色。
「蠢貨,同她說這些做什麼?讓你知無不言,沒讓你什麼話不經腦就說出來。」魏晏書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我在聽得那聲音時將卷軸放下,驀地轉身撲進了魏晏書懷里。
魏晏書沒躲,他揮手讓杜恒下去,直至門復又合上,他才輕聲嘆了口氣:
「我那時候已經記不得你的模樣了,才找了魏荀身邊的舊人來畫的你,受了傷是我不對,你別難過。」
我早已經熟悉了他的擁抱。
無關前世的風月糾纏,只因我魂魄被鎖在那方骨灰盒的五年里,我雖無甚意識,卻也知曉是魏晏書用心口的余熱暖著我,將我的魂魄暖了整整五年。
12
在我的前世,魏晏書一共只看過兩次我真正的臉。
一次是他要將我杖斃、我找他算賬那夜,還有一次就是我死的時候。
因著身份使然,我那張臉到底不太見得了光。
其實魏晏書沒少勸哄我將面上那層人皮面具撕了讓他看看。
倒也沒別的原因,不過是他第一次見我本來面目時驚鴻一瞥,雖被我給欺負哭了,卻也因我長得太過好看而出于私心將我留了下來。
我總覺得魏晏書對我是一見鐘情。
后來皇帝還未封他做儲君,可朝中上下都知道魏晏書是最得寵愛的那個。
我對這皇家一時興起的親情并不信任。
并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魏晏書愈受重用,所有的明槍暗箭亦都會指向他一個人。
皇家本來就是這樣,愈是喜歡愈無法表現出來,因容易招致禍患。
當魏晏書同我說皇帝心中的儲君人選其實是三皇子的時候,我亦知曉,皇帝這些年待魏晏書的好只是為了引禍,魏晏書從頭至尾只是一枚棋子。
那日似乎也是個雪天,哪怕腿上放著暖爐,他的腿亦不曾暖上半分。
彼時皇帝病重,他替皇帝分擔部分政務,夜深猶未能睡。
我心疼他,便跪坐在地上將他的雙腿盡數攏在懷里,頭順勢枕在了他的膝上。我問他:「難不難受?」
當時他只要同我言及一分難受,我都能提刀去把皇帝給砍了。
可魏晏書卻只是搖頭,他放下手中的筆勾過我的下巴俯身給了我一個纏綿悱惻的吻,眸子里更是溢滿了深情。
他說:「梨月,我走到今天這一步,都只是因為你,不然我沒辦法站起來,更沒辦法活到現在。有你陪著我就夠了。」
魏晏書隨著年歲愈長,總會說些旁的男人都無法說出口的情話,亦毫不遮掩地表達對我的愛欲和依戀。
我曾以為這輩子我都不會有離開他的那日,不管于他來說這場爭斗究竟是勝是敗。
然世事盈缺皆有之,誰都無法去預測未來。
在皇帝駕崩前一日,三皇子屯兵欲反。
我易容扮成了魏晏書的模樣,不管魏晏書如何抗拒,我依舊打暈了他,讓人帶著他從宮道逃出去,尋韓閔風搬救兵平叛。
我知三皇子此等性子定然不會放過魏晏書,因而讓魏晏書以捉拿叛臣的理由帶著韓閔風的士兵將三皇子給反殺。
三皇子不知皇帝最后的遺詔上會是立他為儲君,反倒選擇了最險的一條路。
他如此便也給了我機會,他將我連同快死的皇帝一同困在了殿中,哪怕外間有重兵把手,我依舊在皇帝病篤時將那傳位詔書燒了個干凈。
詔書不毀,魏晏書永遠都無法名正言順地登基。
直至皇帝薨逝,三皇子的兵亦闖了進來將刀劍齊齊指向我。
魏晏書也是這時帶著韓閔風的兵趕來的,然而魏晏書當了這黃雀,卻在最后關頭選擇罷手,他想要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與功勛來換我一條命。
其實到了這地步,我本就已經做好了身死的準備。
我罵他「傻子」,在他欲上前換我的時候卻是提刀擋開指向我的利刃,直逼三皇子而去。
于是在我持刀殺了三皇子的同時,三皇子身邊的死士亦持劍自背后刺穿我的身體。
最后一切到底塵埃落定。
魏晏書倉惶間疾步上前堵住我身上的血口。
我知道自己救不回來了,最后虛榮心作祟,撕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同魏晏書說的最后一句話便是讓他往后娶妻時莫要娶比我好看的,我這人善妒。
13
魏晏書向來聽話。
他讓我復生便當真找了個不甚好看的皮囊,讓我連對著鏡子顧影自憐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我舍不得罵他。
像魏晏書這般嬌氣的人,到了這而立的年紀,也愈發喜怒無常起來。
上一秒被我抱著說讓我別難過,下一秒又將我死命推了開來,陰惻惻地開了口:
「嘴上說著愛我,在我身邊那麼多年都不愿意以真面目見我,你其實從來都沒喜歡過我吧,只是可憐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