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閔風,你他娘的再胡說一句,我把你這不害臊的東西皮給扒了!」
韓閔風旋身躲開后再看向我的時候徹底蔫了,這世上能這麼罵他的也只有一個人。
他指著我半天未能說出話來,半晌才輕聲道:「韓凜煙,你真活了?」
「干你底事?」我吼了回去。
「要鬧都給孤滾出去。」魏晏書這會才緩緩開了口。
「皇上,你聽臣妾解釋……」我話未說完,魏晏書一把扯過我的腕子。
他這會瞅著我,眼神里終究有了那麼幾分惱怒,近乎咬牙切齒地喚著我的名字,他說:
「韓凜煙,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那是魏晏書生平第一次喚我本名,我也知道,在魏晏書知道我真實身份后,我大抵得完。
還是死了好,我恨不得鉆個地洞重新躺回去。
9
我本名叫韓凜煙,韓閔風是我兄長,裕懷王魏荀是我曾經的夫君。
入暗庭是我自愿的,當年嫁給魏荀也不過是任務的一部分。
我親爹死了,而我依然替皇家賣命也沒別的理由,無非是想借魏荀的手將狗皇帝從皇位上踹下去。
后來我同魏荀夫妻數年,也到底窺視出他身上殘忍暴戾的性子,亦知道若他繼承大統,這天下差不多得完。
我于是便也把魏荀扳倒,卻未曾想皇室不顧惜我的性命,在魏荀死后亦密謀將我處死。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從暗庭脫身后改換面容、身份入了這皇宮,試圖去殺狗皇帝。
皇帝沒殺成,反倒同他小兒子搞在了一起,還讓他小兒子當上了皇帝。
魏晏書這樣的少年人,最是純情。
我知道我作為一個寡婦,瞞了身份順帶瞞了自己前夫的存在,欺騙了魏晏書的感情,總歸算不得太厚道。
當年我以韓家孤女的身份被賜婚給魏荀時,也不過才十六歲。
裕懷王魏荀是皇帝的同父異母的弟弟,那一年他未過而立,總也還是個俊逸長情的男人。
他將為我父親報仇作為謀反的借口,張口閉口便總將愛我掛在嘴邊。
可他不顧惜人命是真,在知道我的身份后不信我、防備我亦是真的。
六年夫妻,沒能做到相敬如賓,倒也讓我體會了一番什麼叫做相顧成仇。
后來他被叛軍包圍,死前到底愿意說出那麼一二真心話,他說他愛我,還說這江山丟了,他也沒什麼能帶走的,求我同他一起死。
魏荀的愛,我要不起,自然也沒想要過。
我也不知魏荀最后怎麼想的,他在我拒絕他之后,反倒派人助我假死脫逃,給我留得一線生機。
我自始至終沒愛過魏荀半分。
可魏晏書不一樣,他是個招人疼的孩子,我總試圖將他這一生沒能得到的愛都補給他。
我在魏晏書跟前伺候了幾年,所有人都覺得魏晏書喜怒不定,脾氣還壞。
只有我知道這是他裝出來的。
他這孩子挺嬌氣,也要面子,心腸卻是再柔軟不過。
知道自己殿里的宮人同宮外的郎君私會,明面上重罰了她,卻是故意放她出宮嫁人。
有才入宮的小內侍,撕心裂肺哭著說想家,魏晏書那日心情不好,坐在輪椅上拽著他衣領當著眾宮人的面狠狠呵斥了他一通。
被我推走時故意落下一條帕子給他擦眼淚,嘴上雖罵得兇,卻在小內侍的腰間偷偷塞了一塊糖。
他知道我會輕功,想離得近點看月亮,總在夜深人靜時,要我抱著他坐屋檐上看月亮。
他問我宮外的月亮和宮里的月亮哪個更好看些,還覺得我們兩個投在月光下的影子像是太液池上偎在一起的兩只鴨子,還會因為我反駁那是對鴛鴦而同我置氣。
魏晏書在這宮中,總還有那麼一股未死的天真,不曾因命運不堪而郁郁,更不會因雙腿殘疾而自棄。
以至于那天他說初見時說要杖斃我是氣話時,我本就已經信了。
隨著那三年細水流深、點點滴滴,我到底拒絕不了他一番真心,任由他拉著我上了他的床。
我大魏晏書六歲,然而他同我言及喜歡時也已然成人。
嚴苛點來說,我不算一個連小孩都不放過的禽獸王八蛋。
他后來愿意放手一搏,答應了讓太醫來治自己的雙腿。
每日針灸劇痛難忍,他愣是一聲都未吭,總是攢著榻上被褥,結束的時候手上亦滿是掐痕,然后才帶著淚,哭著要我親他抱他。
他亦是在他哥哥派人刺殺他、我與刺客交手之時,想替我擋去暗器才第一次從輪椅上站起來的。
魏晏書站起來后還比我高上些許,如孤松獨立,玉山將崩,有著誰都無法比擬的傲然意氣。
他討得皇帝的喜歡,同他那些總在覬覦皇位的哥哥們周旋,開始培養朝堂勢力,他若雙腿未廢,他本該是天生的弄權者。
再往后那些年,朝中污穢未曾浸染過魏晏書半分。
哪怕周遭已危機四伏,步步落子皆難衡量,我再問他當了皇帝后想做什麼時,他也只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