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著皇帝抿了抿嘴:“嘉和出生不過一個多月,又是早產,如今天氣尚未回暖,我是不敢帶她出來,只怕沖了涼風便不好了。”
月嬪也是古怪,她一個側四品的嬪對我的小七那麼感興趣干嘛?
我不計較她那句“淑妃娘娘童趣可愛”,這句讓皇帝皇后說沒關系,她說就是逾越,只不過她現在正得寵,帝后也不可能為我責備她。
“月嬪慎言。”我正無所謂著,皇后卻溫聲開口了,“淑妃如何并不是你一個嬪位可評點的,本宮知你心思澄澈,然既已入宮,也要懂得宮里規矩才是。”
我眨巴眨巴眼睛,還未等我反應過來,月嬪的眼眶便倏然一紅,楚楚可憐地望向皇帝。
皇帝?皇帝站在定妃身邊給二公主和四公主簪花。
對于皇帝來說,她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我可憐她,不過我也知道,宮里更多的人會覺得我比她更可憐。
五月里有件大事。
太子滿十三歲了。
太子十三歲便可以納妃,我覺得這年齡太早了些,但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皇帝也替他選好了側妃,自然不是我一個淑妃可以置喙的。
宮里的生活有趣又無趣,我養著小七,看著嬪妃們升升降降,生兒育女,生病夭折,有人得寵,有人失寵,就這樣,又是三年過去了。
月嬪雖說傻了點,可還沒有傻到家,如今也還是寵妃之一,只不過,三年過去,現在已經是月賢儀,側二品的位分。定妃靠著大皇子府里兩個皇孫的降生,已經重回四妃行列,仍舊是惠妃。施瑤因著四皇子身體不好,日日擔憂,連圣寵都沒心思爭了。
姜微又懷過一胎,生下了五皇子,只是皇帝對他似乎并不是十分寵愛,但姜微也提到了寶妃。嫣淑容的三皇子漸漸也快到了可以納妃的年齡。太子側妃正妃都有了但如今一個孩子都沒有……
我?我的小廚房里多加了一個廚子,是皇帝賞給小七的,因為他做水果酥酪特別好吃。
小七越長大越肖似皇帝,眉眼間也依稀可以看出些李小儀的模樣,只不過當年皇后是特別挑選過的,李小儀其實略略有三分像我,因此小七與李小儀那幾分相像也轉到了我這邊。
兒女都是債,我第三百一十六次被小七偷偷挖去了手上的糕點,不禁仰天長嘆。
“愛妃又和嘉和爭吃了?”
自從小七出生之后,皇帝來長寧宮又不定時了起來,有時兩三天就來一次,有時兩三個月都不來一次,只不過每次都能見到我和小七為了一口吃的鬧起來。
“臣妾也是為了嘉和好,她才三歲,哪里能吃這許多糕點,若是糕點吃得太多了不好好用膳怎麼辦?”我振振有詞,唉,年紀大了就不能再像以前似的裝無辜,但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卻也可以撿出來了。
“你進宮也有七年了。”皇帝感嘆了一句,“瞧著你卻還像剛入宮那個時候。”
那不然呢?我入宮時十五歲,如今也才二十二而已,能有多大變化?
皇帝卻不一樣,當年他是二十五歲的青年,如今已過了三十了。
可宮里的皇子直到現在也還只有五個。
本朝以來長壽帝王少之又少,他已經在猶豫了。
太子聰慧卻軟弱,而且連個繼承人也沒有。大皇子野心勃勃又有兩個皇孫,可惜能力實在一般。三皇子堪堪才到可以納妃的年紀,還是個半大孩子。四皇子只有六歲,才開始正式讀書。五皇子更不用說,前幾天才開始學走路。
皇帝是在動搖吧。
先帝終年四十三歲,再往前一位終年四十歲,皇帝今年也三十二了,誰也說不好他還有多少時間。
做一個不昏庸的皇帝是很難長壽的。
小七撲過來,手里還抓著桃酥:“父皇吃!皺眉不好看!”
這小丫頭最是嘴甜了。
我從不阻止她向皇帝撒嬌,作為一個公主,得父皇的寵愛是最要緊的,這決定了她將來能嫁怎樣的駙馬,過怎樣的生活。
畢竟眼前這位皇帝,可是有把自己的長女秋平公主送去和親的先例。
秋平公主比我小不了幾歲,是皇帝還未登基,做太子時一名東宮侍妾所生,其母甚至沒能等到皇帝登基就去了,皇帝登基后也只是給她追封了個倩婕妤。秋平公主也并不得寵,看封號就看得出來,秋平郡又小又偏僻,本朝以來一百六十三位公主里,她還是第一位以秋平為封地的公主。
一直以來她都是個透明人,直到江家輸了那次與西涼的戰役,皇帝便賜了秋平公主一襲嫁衣,將她和親西涼太子。那時,她也不過是個將將要滿十五歲的孩子,而西涼太子早已有了太子妃與許多妾室,兒子都生了好幾個了。
我當然不希望我的小七與她一樣。
三月時,宮里突然出事了。
先是三皇子行獵時掉落馬下成了殘疾,再是太子妃突然流產,查到最后全是惠妃的手筆,這下什麼都不用說,貶幾級都用不著了,直接褫奪位分打入冷宮,她在前朝里的娘家王家也被清算,大皇子一夜之間成了孤家寡人,二公主與四公主也遭了連累,已賜婚了的二公主病倒在床,婚期也只得往后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