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秦愁大俠吧,她比我厲害。」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又遞給我一個令牌。
「下次再吃不上飯,就帶著這個令牌去殘陽閣。」
跟少年分別的那個黃昏,太陽格外的刺目,模糊了少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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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那雙令人安心的眼睛和眼前漂亮的桃花眸重合。
「老大……?」
「嗯。」
童燃垂眸把我的手指撥開,然后把劍別回了我腰間掛著的劍鞘里。
「不過十年,就把我忘了?」
我沒忘,我只是,沒認出來。
在這個時代,重逢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求,我不敢尋,怕終點是連成山頭的亂葬崗。
怎麼會忘呢,夏日蟬鳴聲中的手起刀落,月光下一個眼神中的默契,暖烘烘有些燙手的包子,深秋霜露夜晚的相互依偎,亂世中兩個半大孩子的茍活。
當年跟少年分別后,女俠做什麼都會帶著我,殺人、比武、逃命。直到女俠去世,我才摸出了那塊一直貼身收著的令牌。
無數個刀尖舔血的瞬間,我總會想起少年蹲在墻頭上。
「小笨賊,殺人的事我干,你去找東西。」
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念著不讓我的手沾血。
我看著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心緒說不上來的復雜,原來我念了那麼久的少年,一直在我的身邊。
我張了張嘴,萬千思緒最終還是化為喜悅,我好想你我好高興能再遇見真的很開心你看我已經不用你保護啦,輾轉的話到舌尖擁擠著變得啞然。
我笑出了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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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燃的拇指抹去了我眼尾的水漬。
他笑著嘆了一口氣:「你只要在殘陽閣打探一下,就會發現是我。」
我吸了吸鼻子:「我害怕。
」
「就這麼不相信你老大的實力?」
童燃的手撫在我的臉上,很溫暖,我抓著他的手用額頭蹭了蹭。
「女俠那麼厲害,她也死了。」
女俠在劍宗比武,比前說好的,若是贏了,就將鎮宗之寶的那把劍拿出來。
女俠贏了。
他們食言了。
女俠和我挑了他們一整個宗門。
最后女俠為護我,死在了擂臺上。
那天,從劍宗出來的,只有我和那把劍。
童燃沉默了一下,少頃,又把我緊緊地擁在他的懷里。
「秦愁大俠的事我聽說了,抱歉,當時沒能趕過去。」
我感受著久違的擁抱:「沒事,我已經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了。」
童燃笑了一聲,語氣欣慰中帶著苦澀:「是,小笨賊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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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燃和程啟的秘密,我好奇得心肝癢癢。
我一連跟蹤了童燃好幾天,終于在第四天的夜晚,童燃老大一身紅衣閃進了程爸爸的臥房。
……刺激。
有一種捉奸既視感。
我蹲在房上凝神聽著。
「其他的事……都辦妥了嗎?」聲音漫不經心透著慵懶,這是我童燃老大。
「萬無一失。」聲音含笑尾音上翹,好像能透過瓦片看見白衫男子笑瞇瞇算計人的樣子,這是我程爸爸。
童燃:「你想怎麼了結李時?」
程啟:「找了靠譜的刺客,神不知鬼不覺。」
童燃:「我也找了……刺客。」
程啟:「能讓童閣主這麼信任,到底是何方神圣?」
童燃:「正蹲在房頂偷聽呢。」
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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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激靈就想溜,剛要動作,就聽見童燃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下來吧。」
我深深吐了口氣,掀開瓦片就跳了下去。
一落地,就看見我的兩個主子。
紅衣服的抱著臂蹺著腿斜斜地靠坐在椅上。
白衣服的一條腿彎曲倚靠在桌上,手里還端著一杯茶。
程啟見我跳下來,那副總是看起來優哉游哉的面容僵了一瞬,勾起的嘴角垂了下去,他瞇起眼看了一眼坐在他面前的童燃,隨后又垂下眸用杯蓋刮了刮杯沿,半晌,輕笑了一聲,道:「房頂損壞,二十萬兩。」
我人傻了,抬頭看了看屋頂,啥玩意做的啊這麼貴。
我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開口:「主子……左丞相的單還沒結呢。」
程啟哦了一聲:「那正好,不用結了。」
……
你挺荒謬。
童燃見狀嘖了一聲:「宰相大人,如果你想除掉我,勸你不要得罪小奚。」
程啟眼神在我跟童燃身上轉了一圈,又捧著茶小濯了一口,隨后把茶杯擱置桌上,斂起笑看著童燃。
「童閣主,你是聰明人。」
「宰相大人想借小奚來試探我。」童燃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若事成,你高枕無憂,若不成,你便知我深淺。」
「程啟,你在賭小奚的命。」
我抬眸看向童燃,內心忽涌動起陣陣漣漪,我從未覺得自己的命值錢,在交易成立的那一刻,刺客的命就被賣了出去,程啟也只是在利用刺客的價值,雖然無情,但是合理。
刺客的命,不就是用來賭的嗎?
但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在牽掛我的死活,珍視我的生命。
程啟聞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又端起了茶杯,手指繞著杯口打圈:「童閣主,殘陽閣,手太長。」
童燃驀然起身,逼近至程啟面前,程啟不咸不淡地回望,二人的視線碰撞擦出火花,一時間屋內的氛圍驟然凝固。
半晌,童燃哼笑了一聲:
「我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幫你,只因算是上策。
「事成之后,殘陽閣不會再插手朝中事。」
「程啟,你這盤棋下得精彩,只是算錯了一樣,小奚,不是你手里的賭注,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