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我可不愿頂著張箬箬的名字過完下半生。
我想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直到壽宴當天,酒窖起火。
婢女們連聲驚呼:「小姐還在里面!」
此時我已從窗戶翻出酒窖,恢復了張簌簌的裝扮。
壽宴這半日,我在他們兩方之間周旋,實在疲憊至極。
不過幸好,這場鬧劇,今日便徹底結束了。
在火光和潑水聲中,我借著明晃日光,打量掌心那顆我娘專門找人定做的朱砂小痣。
再也用不上了。
再見,張箬箬。
我揚起手準備扔掉,卻聽前方擁擠的人群中傳來一聲高喝。
「殿下,不可——」
楚令均充耳不聞,徑直沖進大火里。
我愣在原地。
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楚令均身邊的侍衛長風帶到了酒窖前。
「殿下,王妃在這里——」
長風一句話沒說完,酒窖內突然傳來接二連三的酒壇炸裂聲。
火勢瞬間猛烈,像沖出牢籠的野獸。
「楚令均……」我的心跳停了一瞬。
趕來的爹娘見狀,兩眼一翻差點兒就要暈過去。
我娘顫顫巍巍地掐著我爹的人中:「孩兒她爹啊,逃婚祁王和燒死祁王,哪個罪名更大啊?」
聞言,我爹白眼翻得更厲害了。
「殿下!」長風目眥欲裂,帶著一眾王府侍衛便要沖進去。
我癱坐在地上,腦子里全是這些時日和楚令均相處的畫面。
他對我,似乎無有不應。
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我虛與委蛇敷衍的,是他的真心。
正當我思緒紛雜難辨時,一道熟悉的頎長身影緩緩在火光中顯現。
被煙熏過的嗓音嘶啞。
楚令均一身焦黑,半跪在我身前。
他說:「幸好。
」
得到消息的肖青梧撥開層層人群,朝我而來。
他身子不好,平常快走幾步都會咳得厲害。
現下從前廳跑到這后院,已經耗費了他大半力氣。
他面色青白,看著我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氣:「簌簌!」
我低垂著頭。
那顆朱砂小痣似如烈火,灼燒著我的掌心。
我爹的聲音再次在我耳畔響起——
「兩個身份,一個丞相夫人,一個祁王妃,你選一個吧。」
我……我該如何?
07
有人替我做了抉擇。
因為張箬箬回來了。
在府里火光沖天的時候。
她背著手站在臺階上,吹著流氓哨,依舊是那副不著調的模樣,只是比之前黑了些許,笑容卻更加燦爛。
想來在外這些日子逍遙得很。
「喲,這麼熱鬧?」
「簌簌,快來,給姐姐抱抱!」
「爹、娘,你們眼睛咋啦?」
我和張箬箬同時出現在人前,假死脫身的計劃徹底失敗。
但好歹她回來了。
我不用再猶豫抉擇。
我可以安心地做回張簌簌。
只是……
楚令均伸手勾起了我的下頜。
目光緊緊盯在我空蕩蕩的眉心。
而后放在我肩上的手緩緩撤離。
肖青梧快步上前將我扶起。
長風也扶著楚令均站起身。
張箬箬走到楚令均身前,繞著他打量一圈,而后朝他伸出手。
「你好啊,祁王殿下。」
楚令均在她與我幾乎一般無二的面容上凝視半晌。
「王妃受驚,送她下去休息。」
「是是是!」
爹娘一左一右薅過張箬箬的胳膊,便將她帶了下去。
張箬箬兩腳騰空還不忘向我求助:「簌簌,你不能不管我啊簌簌——」
我朝她露了一個笑。
我當然不會不管她。
我還得踹她那條好腿呢!
08
楚令均身上受了幾處灼傷,他并未留在我家包扎,便徑直回了王府。
走得匆忙,連張箬箬都忘了帶。
正好方便了我報仇!
我沖去了我們的院子。
娘正拎著她的耳朵罵她。
等我娘罵累了,我爹便頂上。
相比我娘,我爹可以說平和了許多。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告訴張箬箬回到王府之后,應當如何如何順從。
「……祁王殿下以為你在酒窖,那麼大的火說沖便沖,他對你的心意,今日眾人有目共睹,即使你對他尚且暫無情意,也該有感恩之心,你懂不懂?」
面對爹,張箬箬便放肆多了。
她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抖腳:「我不懂,但我懂點拳腳。」
一聽這個,我娘的火氣騰一下就躥了起來。
「怎麼著,你還想跟我們動手?!你逃婚弄得雞飛狗跳,你妹妹都快累死了,你還覺得自己沒錯?」
在我娘的怒吼下,張箬箬摸摸鼻尖,老實了。
「我只是覺得,那不是祁王對我的心意,是對簌簌的心意……」
我推門而入:「你還敢胡說!」
她站起身:「真別鬧了,我這次回來是有正事的,想起今日是爹的壽辰,這才繞道回來一趟。」
我和爹娘對視一眼。
聽她這意思,是還要走。
我娘當即手一揮:「封門,落鎖!」
一夜時間,張箬箬眼睜睜看著她房間里的窗戶被木板封了個嚴嚴實實。
「你們、你們不是讓我回祁王府嗎?把我關起來我怎麼回?現在祁王可還傷著呢,你們把我關在家里合適嗎?」
看張箬箬急得跳腳,我就舒服了。
我搖著團扇:「什麼時候你把繡鞋跳開線,什麼時候考慮放你出來。
」
出完氣,我也該準備回丞相府了。
爹娘搓著手,擋在我身前。
「你姐姐有句話說得還是不錯的。」
我頓感不妙。
「要不,扮成你姐姐回王府探望一下祁王殿下的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