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家主母?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還是我爹反悔了?
如果搞不清楚誰想殺我,回到京城又要吃不少暗虧。
想到這里,我貼在小刺客耳邊,吐氣如蘭:
「告訴我好不好嘛……
「夫君。」
聽我喚他夫君,小刺客忽然身子一緊,他停住了。
「怎麼不走啦?我餓啦夫君!」我疑惑。
小刺客身子滾燙,艱難開口:
「……等、等等再走。
「……也別、別在我身上叫我。」
「叫你什麼?」我貼在他耳邊,輕聲道,「小白?白白?難道是……夫君?」
聽到夫君,小刺客呼吸一滯,終于妥協了:
「……還、還是叫小白吧。」
小刺客住不起客棧,我們就在荒郊的破廟歇腳。
小刺客很好騙,一句成親能讓他任勞任怨。
我一句餓,他獵到了野兔野雞。
我要洗澡,他徹夜未睡,為我砍柴挑水。
他把馬車上的布扯下,在我和他之間掛起一道帷幕。
我和他在破廟里住了三日,知道了白梟這個名字是義父為他取的,除了義父,他沒有親人朋友,他很會殺人,但是也只會殺人。
而要殺我的人,是我的弟弟沈無由。
「你別怕,我會保護你。」他低頭用他那把很寶貝的匕首給我削果子。
「對呀,有小白,我不怕他。」我托腮看星星,「如果你沒殺我,會怎麼樣啊?拿不到錢嗎?」
他低著頭,略想了想,長睫也垂了下去,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翳:
「義父打我一頓就好了,但是沒關系的。」
他將果子遞過來,我才注意到他袖下縱橫交錯的傷疤。
「已經不疼了。」
我心中一動,將不該有的憐憫壓下去。
三日后,小白把匕首交給了我,叮囑我在這里等他回來。
他跟義父請罪后,會來接我。
我乖巧地點點頭。
他前腳剛走,后腳我抓起匕首和包袱就跑。
所幸在路邊碰上了商隊。
我哀求他順路送我去京城,領隊犯了難,說要回頭請示少爺的意思。
馬車厚厚的錦帳掀開,露出一張如玉的臉。
他溫溫一笑,對我伸出手,我不敢貿然上車,戒備地攥著刀看他。
「是沈家大小姐?沈枝月?」
我一愣,整個京城應該沒人見過我,遲疑片刻我還是點了點頭。
他忽然笑了,似乎很開心:
「小花貓一樣的臉,跟畫像上的仙子不像,在下還真不敢認。」
畫像?我后知后覺抬起頭,才看見商隊旗幟上一個斗大的「裴」。
「你是?」我心下猜到了八九分。
「沈大小姐的未婚夫,裴泊遠。」
3
清瑯王謝瑯高坐臺上,臉上仍帶著和煦的笑,似乎剛剛真是一場誤會:
「是本王記錯了,因為沈小姐笑起來很像一位故人。」
一句話,讓我生性就不愛笑。
「枝月,我來得晚了。」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動地回過頭。
是裴泊遠。
我剛到京城時,是裴泊遠手把手教我做生意。
從看賬收租,人情世故,到這京城錯綜復雜的關系網。
我知道他喜歡我做出嬌柔的樣子,便一口一個裴郎,他也樂得我依賴他。
這三年他扶著我坐穩了沈家大小姐的位子,沈裴兩家合力開了不少商鋪。
看見裴泊遠,謝瑯眼中情緒難辨:
「你是何人?」
「在下裴泊遠,與沈大小姐有婚約。」
謝瑯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一字一頓道:
「原是一對佳偶。」
我心虛地低下頭。
「王爺有所不知,沈小姐四年前就許了裴公子,是京城人盡皆知的美事。
」
說得很好,下輩子不要再說了。
「四年前……」
不等謝瑯推算,裴泊遠將手覆在我的手背,示意我安心:
「沈少爺向來和枝月不合,也不是頭一遭鬧上衙門了。
「沈老爺早已屬意枝月接管沈家,所以簽了契書,至于繡坊流言,也希望王爺眼見為實。」
不,契書是我拿刀逼我爹簽的。
我事事對他坦誠,唯獨這事我敢沒告訴裴泊遠,他素來重孝道,一定不許我這麼做。
「我這未婚妻素來身子柔弱,單純善良,不慣與這些人計較,才被人一再欺辱。」
謝瑯捏著契書,像是捏著我的后頸。
聽到裴泊遠說到柔弱單純,謝瑯的眉頭一跳。
什麼意思?我難道不柔弱單純?
許久,謝瑯悠悠放下契書,笑道:
「既然契書不假,待繡坊一事查明,自然好說。」
謝瑯雖然沒有針對我,可他一來,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我央求裴泊遠回揚州避避風頭,或者早日完婚,省得夜長夢多。
裴泊遠卻說我只是多心,因為清瑯王才回京,在封地的名聲卻不差,不會無緣故為難我這種弱女子。
「難道枝月和他有什麼恩怨嗎?」
我一愣,下意識就撒了謊:
「沒有。」
不知為何,這四年里,我總對他撒謊。
從第一次見面,他問我為何如此狼狽,我說是賊人刺殺,我僥幸逃脫。
后來我發現他喜歡柔弱單純的女子,便做小伏低,他也當真享受我的示弱和依賴,手把手教我做生意。
不敢找謝瑯自取其辱,我決定問問崔昊。
恰好是崔京尹崔昊的生辰,我在南樓水榭設宴。
冬日溫酒,我頗為狗腿地給崔昊斟滿:
「崔大人,我有個朋友,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還請您指條明路。」
「怎麼得罪法?是欺他少年窮?還是奪人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