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宮里很傷心,希望我能勸勸你。」
「那便不必了。」我打斷他的話,問, 「你知道母妃為什麼跟我吵架嗎?」
趙彥一愣,點了點頭。
我問道: 「你也覺得我不配當皇帝?」
「不是的。」趙彥有些驚慌地解釋 「只是你畢竟是弱女子……」
「皇兄。」
我抬起眼,眼里沒有絲毫笑意,
「現在病弱的是你。」
趙彥一下子蒼白了臉色。
15.
長久的布持下,我已經羽翼豐滿。
父皇決意,將我立為大照的儲君。
擬旨那天,陰雨綿綿。
我乘車去寺里上香,回來的路上,卻突逢刺客。
眾多黑衣人從林中飛出,招招狠辣,想要取我性命。
然而還沒靠近馬車,便被逐云衛所誅。
為防留下來的活口吞毒自盡,我命人卸了他們的下巴。
嚴刑拷打,逼問出了幕后之人的名字。
那一天,我成了大照的皇太女。
也是那一天,我得知了自己母妃想要殺掉我的消息。
盡管已經不對她抱有期待,可我也不曾想到,她無情至此。
景華宮中。
我將刺客的口供扔到她面前,淡淡地問:「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母妃仰頭大笑,摔碎了桌上價值連城的紫玉盞,狠狠地盯著我:
「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沒有死!」
我頓了一下: 「讓母妃失望了。」
「別叫我母妃!我根本不是你母妃!」
她突然發瘋,指甲死死扣著桌沿,冷笑連連,
「你是林柔雨那個賤人生下來的女兒!我真正的女兒,早就已經死了!」
我如遭雷劈,頓在那里,腦中有片刻的空白。
手指顫了一下:「林柔雨是誰?」
沉妃眼里浮現出嫉恨:「林柔雨是圣上當年下江南遇到的浣紗女,她不喜皇宮,生下你后,便離開了圣上。
」
「圣上不忍你的出身遭人非議,于是讓剛產下死胎的我,撫養了你,代替我真正的女兒。」
「明白了嗎?你只是一個占據我女兒位置的代替品!我對你沒有一絲一毫的愛!」
我望著沉妃仇恨的目光,回想這兩世,她的確不曾愛我。
原來真相是這樣。
我想問她林柔雨還活著嗎。
卻意識到問她也沒用。
只有父皇知道。
16.
我轉身,準備去找父皇。
卻看見趙彥呆呆站在門外,不知站了多久,又聽到多少。
他復雜地看著我:「棠月……」
我沒有回應他,與他擦肩而過。
太明殿。
我跪在父皇身前,詢問他關于林柔雨的事,是不是真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眼神懷念地看著我,輕輕點頭:「是真的。」
「棠月,你的生身母親,其實是柔雨。」
父皇從暗格里拿出一幅畫像。
泛黃的畫卷上,那名淺笑嫣然的女子,與我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父皇陷入回憶,眼里是深沉的愛意:
「當年,朕下江南的時候,船只遇到風浪,沉入江底。
朕被她所救,隱姓埋名與她同吃同住,互生情意。
后來,官府的人找到朕,她才知道,朕是皇帝。」
「柔雨不喜皇宮。她那般肆意自由,只想快活地度過一生。當知道朕的身份后,她反悔了。」
「可是,朕已經跟她拜了天地,有了孩子。」
「朕許諾她,給她皇后之位。但她不想當皇后,只讓朕安排她住在江南的行宮,等一生下你,她便走了。」
我忍不住問: 「去哪里了?」
父皇搖了搖頭: 「不知道。朕一直控制著自己,不去尋 她,放她自由。或許,是去了草原,去了大漠,去看了……她喜歡的海棠花。
」
只言片語中,也能感受到父皇的思念。
難怪,他一直不立皇后。
難怪,他如此愛我。
只是因為我是他最愛的女子,所生下的孩子而已。
17.
我離開皇宮,趙彥在太女府等我。
他想為沉妃求情。
我冷冷看著他,覺得他未免有些天真:「刺殺皇太女乃是大罪,留她一條性命,已經是我仁慈。」
趙彥急道: 「可……她畢竟對你有撫養之恩啊!」
「正是因為有撫養之恩,我才讓她活著。」
只不過,她余生都要在幽庭度過而已。
我冷漠地走開。
不管趙彥怎麼求情,都不為所動。
他來了幾次,始終見不到我后,便也放棄了。
宣武二十四年。
父皇身體欠佳。
我作為太女監國。
許久不見的趙彥忽然驚慌失措地跑來,見到一襲明黃的我,神色復雜。
幾次欲言又止后,他輕輕地道:
「棠月,你還活著……」
我平靜無波地回望他,目光落在他凌亂的單衣上:
「孤當然活著。」
趙彥似笑似哭,朝我走來。
伸出手,仿佛想要觸碰我:
「朕……我還以為,你死了……」
「如果你指前世的趙棠月,那的確已經死了。」
我看著眼前的趙彥,捕捉到他眼中閃過的震驚。
他伸出的手落了下去,眼眶泛紅,帶著幾絲后悔:
「對不起,直到你死后,我才查出來,你是被冤枉的。」
「棠月,你能原諒我嗎……」
我諷刺道: 「你應該去問幽庭那具尸體,讓她開口原諒你。」
[……」
我將幾本奏折扔到他面前: 「這都是參你的,為了救出幽庭里那個女人,你費了不少心力吧?」
「可惜,現在權力在孤手里。」
「你這麼舍不得她,便去幽庭一道陪她吧。」
「來人。」
在趙彥凄然的目光里,他被拖離著,離我越來越遠。
很快,就消失不見。
遮擋在我眼前的最后一絲陰霾。
亦隨著他遠去。
18.
宣武三十年,父皇退位。
我登基為帝,坐上了龍椅。
璀璨的光芒刺破烏云,照亮太極殿前的玉磚。
我垂眸,望著底下百官。
那個禁閉在幽庭的女孩,終于站在最高處。
從此,眼里只有民生社稷,萬里江山。
-完-
妻主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