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約地有個念頭,三郎,莫小瞧了我。
大公子將我壓在身下,瞪著猩紅的眼睛喊我挽娘。
我哭著喊著,我可是你的庶母!
他怒了,扯著我的衣服喊,你是我的挽娘。
我拿刀意自盡,「你罔顧人倫,我這就去列祖列宗那告你一狀,他日也有顏面去見三郎!」
千鈞一發,三郎鐵青著臉沖進來。
身后,還有安王。
三郎的主子,未來的帝王。
宋家站錯了隊,滿門盡滅。
禍不及出嫁女,宋氏,本可以安安穩穩當她的王夫人。
可不管是三郎,還是我,都不能讓她安安穩穩。
宋氏思念母家,憂思成瘋,發病時,誤傷大公子,竟廢了大公子一臂,大公子受不了打擊,去云青觀養病了。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宋氏的時候,她瘋了似的來抓我,咒罵三郎不得好死,可她抓不到我了,三郎也不會聽她的咒罵,因為她已經不是王夫人了。
我也不是。
我問三郎,真的不悔?大公子…真的不是他親生之子?
他說,連宋氏自己都不能確定八個月出生的大公子是誰的,他又如何確定?
只是,大公子對我所作所為,即便是親子,也無法原諒。如此這般,已是最好。
說得對,如此這般,已是最好。
三郎升了官,二品侍郎。
老夫人又著手想給三郎另娶,三郎拒絕了。
他說他發妻仍在,不能停妻再娶。雖然岳家犯了滔天大錯,可妻子是他式微時的糟糠,決不能休棄。
他對我說,宋氏不死,對我好。
我知道。
他說不能扶我為妻。
我也知道。
他問我還知道什麼?
我說,我什麼都知道。
他抱著我,晚風吹來他的呢喃,「挽娘,為夫必不負你。
」
好,君不負我,我必不負君。
7
我出生于青山鎮,是當地有名的富人王老爺家排行第三的小兒子。
待我十歲,爹娘將我送進州府讀書。
我開了眼界,突然有些自卑,什麼青山鎮,什麼王老爺,不過是一個鄉下土財罷了。
我的同窗大都是高門子弟,只有少數寒門。
我看多了他們的壁壘分明,于是我發誓,苦讀詩書,定要出人頭地。
那年我考上了舉人,頭榜第二名,我壓抑著自己的歡喜,來到夫子處,「夫子,不知您喚弟子何事?」
我至今仍能懷念起,那時候激動的心情。
四品筆士宋大人,竟然要將嫡女嫁給我!
我在師母的安排下,見了一眼宋小姐。
宋小姐戴著面紗,身后一群浩浩蕩蕩的家丁仆役,既有我不曾接觸過的威儀,又有我不曾見過的溫婉。
我從不曾見過這種派頭和氣質的官家小姐,想到她即將是我的妻,我喜不自勝。快馬送回書信,定要將這婚事辦得風風光光,不辱沒了她。
父母自然是萬分欣喜,我竟然能成為官老爺的東床快婿,聘禮也下了血本,還事事問我意見,以求妥當。
其實,王家不過是一介寒門,大嫂二嫂為著我娶妻聘禮,已在家中爭吵過數次,但王家那點家底,全劃拉上怕還比不上宋小姐的陪嫁。
我心不甘,我定要出人頭地,讓我的妻能以我為榮,我想我定會對她好,讓她喜樂無憂。
我悄悄地讓書童聯系上了宋小姐身邊的丫頭。打聽了宋小姐的喜好,夫子放假的時候,我會去三條街外,給她買個她喜歡的糖葫蘆。
那日休沐,我懷揣著偶然看見的一根銀簪,在宋府外踱步。
忽然感覺自己此舉有些不妥。自嘲地笑笑,我轉身上了宋府對面的酒樓。
我望著宋府,不知她是否吃過這里的水晶肘子。
天黑了,我順便睡在了這家酒樓。
誰知半夜,宋府燈火通明。
我問了小二,他神秘兮兮地告訴我,宋府已經折騰好幾天了,一到夜里就人仰馬嘶,進進出出,前兩天,還發賣了好些下人。
我心里一驚,忙讓小廝去找她的丫頭。
那丫鬟曾多次有意無意地表露出對我的情義,我不知她是否是宋府的陪嫁丫鬟,不敢表露厭惡,只能盡量避而不見。
而今,我稍稍引導,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想了兩天,我去了宋府,想退親。
那場談話,打破了我對婚姻的憧憬。什麼兩姓之好,我不過一個寒子,也配和宋大人談退婚?
我想著,我大抵是喜歡她的,若她還能好好和我過日子,我便原諒她年少輕狂犯下的錯。
洞房花燭,我顏面盡失。
我問她,是誰。
她視死如歸般的看著我,只顧著哭,似乎我才是那個無媒茍合的野男人。
我怒發沖冠,趕到了宋家。
換來的只有宋府的冷漠。
原來,竟是舉家皆知。
我顏面何存!
那日,我看著身后緩緩關上的宋府大門,我發誓,此恥必血。
新娘子的落紅帕,我娘一眼就看出來了問題。
一怒之下,要把表妹抬成貴妾。
我雖不喜宋氏,但更不喜表妹。
王家不過是一個鎮里有點銀子的莊稼戶,眼界尚且如此,何況巴望著我娘的舅舅家。
表妹一年能有大半年住在我家,每次見她,不是在搶花戴,就是在諂媚地對誰誰誰又說著好聽話。
庸俗,我不喜歡庸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