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仿佛靜止了很久,只有絢爛幻光在他臉上變幻無窮。
下一刻天旋地轉,他將我抵在冰涼磚墻上,劍刃橫在我脖頸:「你又撒謊!」
「這次不是撒謊,真的不是。」我急急解釋著:「你我一起經歷過那麼多,我不相信我們對彼此毫無感情……」
「我對你的確毫無感情。」趙柏卿聲音冷淡。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為什麼在俞霏琳面前維護我?我明明這麼差勁,我很笨,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她沒有說錯,我哪里都不如她……」
「你哪里都超越她!」趙柏卿怒道:「你的妝是我教你畫的,衣服是我設計的,舞是我教你跳的,琴是我教你彈的……我從未對任何人傾注過這般心血,誰敢說你不好那就是在侮辱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也意識到自己話語中的漏洞——如果對我毫無感情,那何必動怒。
10
「我不愛美色,任何女人都不能束縛住我,你也不行。」
「嗯。」
「我拿你當棋子,我一直在利用你。」
「嗯。」
「你很笨,你配不上我。」
「嗯。」
趙柏卿暴怒,掐住我脖頸:「不準你一直『嗯』,你聽到我說的了嗎?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
我含淚凝視他:「好。」
話在脫口而出的那一刻,心緒脈絡清明。
我明白,我真的已經變了心。
我沒有想象中那樣愛太子。
但是,我也不算真的愛上趙柏卿。
半真半假,亦真亦幻,大半目的是為了拖住他。
此刻趙柏卿好像真的陷入我的謊言里,他眼中情緒復雜交織,一遍遍重申他不愛我。
「好,我信,我真的信。」我淚流滿面,卻一直拽著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煙花徹底停止,四周陷入黑暗。
像每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都有片刻寧靜的休戰。
趙柏卿夢魘般慢慢垂下頸,以額頭觸及我額頭,鼻尖碰到我鼻尖。
我的淚與他的汗交融。
「我教了你很多,妝容、發型、衣著、才藝、舉止……我還沒有教你,怎樣接吻。」
我蒙了,感受到他輕輕以嘴唇貼住我嘴唇,一點濕潤,一點酥麻,像受傷的鶴啄食柔軟的花,花瓣凋落水面,蕩起循環往復的圓圓漣漪。
這片刻的放縱,是他嚴謹一生里唯一一次走神。
他很快驚醒,猛然推開我:「我不愛你。」
我的唇上還留有他的溫度。
「我曾跟你說過,我拿你的八字找過國師,他說你我的命綁定在一起。」
「對,我記得。」
「其實不只是你我,還有趙君堯。」趙柏卿拉起我的手,在我掌心作畫,他聰穎過人,三言兩語講清其中糾葛關系。
「趙君堯的本命星位于亢宿,他即將熄滅,你是他的伴星,我是即將取代他的昴宿,他隕落,我升起,然而突然有流星撞擊了他,使他跌落到我的軌道。
他,你,我,我們三顆星開始做極其復雜的運動,周而復始地輪轉,對應現實中的不斷重生。只有等你主動扳回正軌,繼續做他一個人的伴星,我的軌跡才能恢復正常。」
所以這一世,我必須和趙君堯在一起,我們才能脫離再次重生的命運。
趙柏卿道:「昴宿是未來幾十年內空中最亮的星,我是命定的人間之王,生來便要主宰天下,如果我不能回到軌道上,天下必將大亂。」
他再次執劍,劍身上寒光流動,劍鋒直指青樓:「阻礙我登基的所有人,都得死。
」
他還是要殺穆婷婷。
「別去!」我立刻亮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我死。」我將匕首橫在頸邊:「我死了,那復雜的三顆星運動就能停止,你也能脫離一次次重生的困境。」
「不!」趙柏卿一個箭步沖過來奪下我的匕首。
我冷笑:「這一次不行,還會有下一次,我發誓,這一世只要你敢濫殺無辜,我就立刻……」
「閉嘴!」趙柏卿捂住我的嘴。
他痛苦地用唇貼住手背,吻相隔一掌之咫的我的唇。
「為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改變我?」
因為你也改變了我,一報還一報。
我的淚水落在他手背上。
不遠處突然響起趙君堯的呼喊:「小圓,你在哪?」
趙柏卿立刻收回手,退卻到黑暗深處。
「小圓?」趙君堯越走越近。
我急匆匆擦干眼淚,走出黑暗迎向他。
「小圓你在這兒!孤找了你好久。」趙君堯站在光明里,白袍潔白無瑕,正如他這個人,仁愛正直毫無蔭翳。
「你見到穆婷婷了嗎?」我問。
趙君堯笑了:「當然,孤見到她時她正在跳舞,舞得很美,琴也彈得好,容貌堪稱人間絕色。」
他一臉心馳神往,我心道,果然,他愛上她了。
可趙君堯忽然抱住我:「孤差點對她一見鐘情,可是孤的心中,早已有了小圓,滿滿當當,容不下其他人了。」
我的心在這一刻被愧疚感包圍,我深知自己對不起他的真情。
曾經三十三世,我想要時,愛而不得,這一世我已經不想要,卻得到了。
「孤對小圓的心,天地可鑒,此生此世,除了死別,沒有生離。」
我震撼到久久無話。
趙君堯長著我最喜歡的俊美面龐,是我無數個夜晚的夢中情郎,當他許我一生一世時,我的內心深處,竟似一座下滿了雪的空城。
我想起冷血無情的趙柏卿,想起被我間接辜負了的黎民百姓,想起已經有明顯好轉的家人……為什麼我還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