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毓大概只是來說這個的,見我看完調令,就要回身下車。
就在我徹底安下心,重新癱回桌上時,江毓突然轉身,捏住我下巴抬起了我的臉。
一個輕若羽毛的吻落在了我的額頭。
「你自己說的,可以親回去。」
「還有,你今天很好看。」
說完,江毓離開了我的馬車。
我茫然又震驚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半晌。
「他下車的時候好像順拐了。」
我下意識看向桌上的小鏡子。
鏡中人滿臉紅意,眼中卻是無法掩飾的……
喜歡。
江毓番外:
江毓做了個夢。
他夢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光,那時候他還是母親手中的傀儡,是她體現自己皇室傲骨的工具。
天家的女人,在這方面似乎格外偏執。
她要求江毓姿態端莊,衣冠整潔,稍有一點不完美之處,便是動輒打罵。
他在徹骨的冬夜踽踽獨行,劈頭蓋臉的雪花將他逐漸淹沒,他成了遠近聞名的神童,天才,被稱作世家公子的典范與楷模。
可他唯獨不是江毓。
直到十二歲那年。
在鎮南王回京述職的宮宴上,他因為前幾日的鞭打,沒有拿穩杯子。
當時長公主不在他身邊,他躲在無人處,臉色慘白地看著自己弄臟的下擺。
回去又會挨罰,他知道。
可他更怕母親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開始發瘋。
如果在那麼多人的面前,被母親強行扒下衣服毆打……
江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某個瞬間,他甚至生出了死志。
他知道這樣很沒出息,但他覺得一了百了對他而言的確是種解脫。
就在這個時候,他被一個矮了他很多的小孩拽了拽袖子。
是鎮南王世子,他之前見過。
那小孩自來熟極了,看他臉色不好,就偷了兩塊糕點出來遞給他。
「你是不是餓了,我看你臉色不好。快吃吧,你這麼好看,別餓壞了身子。」
他想,他不會餓壞的。
為了能讓他在祠堂跪得更久,母親給他灌了不少的好藥,他的身體比一般人更能經得起折磨。
想到這兒,他更難受了。
他沒有接受這小孩的好意,他甚至想,如果我能死在今夜,那我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
他第一次用惡狠狠的語氣對別人說話。
「走開,我不吃你的東西。」
好吧,也沒有惡狠狠,他還沒學會怎麼兇人。
結果小孩跟看不懂臉色一樣,驚訝地瞪圓了那雙貓眼。
「哇,你聲音也好好聽。大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啊。」
之前憋的那口惡氣突然就散了。
最后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江毓把自己的苦惱刪繁就簡告訴了這小孩。
小孩聽完歪了歪腦袋:「這事很好解決的。」
然后他就被小孩打了。
他被這個只到他腰部的,說話都染絲甜意的小孩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他的衣服也在這場單方面的打斗中被弄臟,先前的痕跡被遮掩得一干二凈。
他們倆很快就被抓去了大人們面前。
小孩把所有的事全攬在了自己身上。
「我就是看不慣他,憑什麼大人都夸他,我不服!」
這話把所有人都逗笑了,宴會又吹噓了一波長公主教子有方。
母親難得開心,便放過了他,只是之后為他請了幾個武學師傅。
「這次就算了,是我疏忽。你身為皇家子弟,武藝自然也不能屈于人后。
」
他變得更加繁忙,卻沒有生出負面的情緒。
因為他也想學武。
他想成為可以配得上那聲大哥哥的人。
那雙蜜糖般的貓眼,那個他還不知道名字,只知道身份的小少年,把他從皚皚白雪中拉起身,從此漫漫冬夜,他終于有了方向。
他惦記了那人十年。
結果再見時,那人把他忘得一干二凈,出口卻依舊是對他容貌的調笑。
感情不知何時開始變質,一開始只是希望他能事事順心,他想盡他所能幫謝南舟實現心愿,即便他不知道謝南舟為什麼要裝出一副紈绔的模樣。
直到春獵后的某個夜晚,他被夢中那雙變了意味的眸子驚醒,感受著身下的濡濕,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謝南舟是個男人。
謝南舟不會喜歡他。
他會毀了謝南舟,他們不能有未來。
江毓試著疏遠謝南舟,卻又在知道元歡顏想嫁給他時,忍不住去見了他。
他不敢奢望謝南舟拒絕這麼好的婚事,他只想聽謝南舟親口判他死刑。
只要謝南舟說了,他就再也不……
謝南舟說自己死也不會娶公主。
因為那一句話,江毓潰不成軍。
后來幾番風雨,生生死死,江毓后悔沒能護好謝南舟,后悔自己沒能親口說出那句喜歡。
他一生被束縛,被母親束縛,被規矩束縛,被世俗禮教束縛。
如果上天能重新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會再輕易放手。
不管謝南舟答不答應,起碼,他會把自己的心意說給他聽。
萬幸。
江毓從那場漫長的夢中醒來時,天色已經蒙蒙亮。
他親了親懷中還在睡著的謝南舟,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榻。
南越人喜歡吃早茶,為了不讓昨晚累到的新婚妻子生氣,他決定親手做一桌早茶給她。
謝南舟夢里還在罵他:「江毓你煩人……」
被罵的人卻沒忍住笑了出來,又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唇角。
「嗯,我也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