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宮后很快察覺不對,陳慶之見敷衍不過去,直接將他也扣住了。
他記得這個學子。
此人雖無大才,但一向刻苦,從不和謝南舟那個小無賴廝混。
沒想到蔫驢踢死人。
陳慶之滿懷惡意地帶他去了學宮。
「江司業……不,江公子一向偏心謝南舟,我就成人之美,讓你給他收尸吧。」
江毓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誰知陳慶之像是被踩了尾巴,激動地站起身怒吼。
「為什麼?!事到如今你們問我為什麼?江毓江司業,你出身高貴要什麼有什麼,當然不知道我這種下等人有多悲慘。」
「我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這次擇選上,我為此沒日沒夜地背那些國策,揣摩你們每個人的喜好。可你呢!可公主呢!那謝南舟不過生了副好皮囊,你們的眼里就只有他!」
「襄陽王妃是,你也是,你們這些位高權重的人,從來不把我們小人物的命當命!」
陳慶之宣泄般地說著,說他歌伎出身的母親,說他母親死于襄陽王妃的一把火,說他煎熬的過往。
可江毓卻聽不進去。
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是他不自知的偏心害死了謝南舟。
最開始,他明明只是想報答謝南舟,他希望那個發著光的小少年成為世上頂好的人。
結果他害死了謝南舟,他果真如母親所說是個敗事有余的廢物。
陳慶之徹底瘋了。
圣上不肯寫禪位詔書,他也不再虛與委蛇。
在元歡顏的罵聲中,陳慶之撕破了臉面,打算暴力逼迫圣上。
學宮那些公子哥們在金不絕的帶領下沖出來反抗,但很快被制服。
江毓則護在圣上和公主身前,以一人之力擋住陳慶之的手下。
江毓后知后覺地發現,面前這些人的身法和春獵的那群刺客竟出自同源。
陳慶之的狼子野心早有預兆,是他們疏忽大意了。
陳慶之對他的恨意不亞于對謝南舟的,因此也并未留手,江毓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機在飛速流逝。
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氣擋著刺客,卻忍不住想。
謝南舟出事時,他為什麼沒來得及保護他。
他做到了所有人對他的要求,于是虧欠的就只有一個謝南舟。
江毓想這樣也好,也許這樣,他還能在黃泉路上追上謝南舟,跟他說一聲抱歉。
陳慶之的長刀已經高高揚起。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
殿門被人暴力踹開,陳慶之的手一抖,擦著邊在江毓頸間劃破了絲血皮。
江毓抬頭看去。
然后他緩緩睜大了眼。
在破碎的光耀中,有一人帶著援軍從天而降。
是他此生最掛心的那個混賬。
是他的心上人。
24
我從學宮地道爬出去的時候已是宵禁。
為了躲開宮墻附近的探子,我還換了身灰撲撲的女裝,蹲到腳麻才逃開。
要不是陳慶之不知道我們這些紈绔的小秘密,或許我今天真就要擱在這了。
我拋了拋手上的令牌。
元歡顏來見我,就是為了給我這東西。
這位公主機關算盡,想嫁給一個好控制的棋子來掌握大權,卻沒想到反被人利用。
陳慶之就是靠著她的勢力遮掩,才能把這麼多人偷送進宮。
元歡顏本想助我詐死,她長在深宮,就以為所有人殺人都是賜毒藥。
她信誓旦旦要把我偷送出宮,讓我拿著她的憑證去找大司馬求助。
也不知道火燒起來的時候,元歡顏有沒有反思自己的莽撞。
我嘆了口氣,卻拿出了另一個信物。
金家商會的腰牌。
陳慶之不講武德,我自然不會和他玩明的。
那次花魁之夜,花樓的打手讓我頗覺熟悉,后來我和金不絕又探查過幾次,才發現里面或許藏著什麼大陰謀。
我們不欲惹事,但為求自保,還是偷偷借著商會的名頭調了些私兵過來。
有大司馬坐鎮,我們這點人手不會給京城造成威脅;但碰上劍走偏鋒的陳慶之,這就是救命稻草。
商會的人去通知大司馬,我則抓緊時間,帶著人手從密道重新爬了回去。
跟著大司馬的兵馬去救人當然最為穩妥,理智也告訴我只要陳慶之不發癲,還不敢這麼快對圣上動手。
可我心里總是不大安寧,不祥的預感催我趕快動身。
那預感在我踹開大殿門時成了真。
就差一點。
再晚幾息,江毓那顆漂亮腦袋就得落了地。
「干你老子的陳慶之,我都沒對他動過手!」
兩邊的人手交戰在一起,我一劍劈開礙事的陳慶之,撈住了渾身是血的江毓。
江毓薄唇輕動。
我以為他要說什麼要緊事,趕忙將耳朵湊了過去。
「……混賬。」
我:「?」
25
陳慶之的人手很快就被制服。
宮女太監也都安然無恙地被救了出來。
這場突如其來的宮變,就這麼偃旗息鼓。
金不絕慌慌張張地去找醫官時,江毓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我嚇得撲到江毓身上,瘋狂拍他的臉。
「江毓你別閉眼睛!醫官馬上就來了,你撐住!」
江毓瞳孔渙散,薄唇也因失血變得蒼白無比,看著離駕鶴西去就差只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