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江毓沒有發現我的秘密后,之前的很多猜測便不再成立。
所以如果不是威脅的話,那他的某些舉動,就可以稱得上是——
明目張膽的偏心。
畢竟可沒有第二個人,連賴床遲到都能收到司業的朝食。
「怪哉怪哉。」金不絕搖著折扇道。
我扒著窗戶看向江毓匆匆離去的步伐,心道這人是不是害羞得太久了。
明明可以裝作忘記,卻偏偏要來給我送藥,無聲地坦白自己還記得。
但都有坦白的決心了,私下又開始躲著我,哪怕對上我的視線都面紅耳赤。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他怎麼了。
「謝兄,你到底把江司業怎麼了,他怎麼像個……」金不絕想著形容詞。
像個含羞帶怯的黃花大閨女。
可也不知道這人哪來的高道德感,明明看見我就忍不住臉紅,卻還要在課上點我回答問題,一本正經地幫我糾錯。
他那麼認真地把治國之策教給一個紈绔干什麼?
當我不再像只跳蚤一樣挑釁,幾乎全學宮都能看出來,江毓不加掩飾的偏心。
畢竟不聽話的學生不管就是了,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約束管教呢?
江毓自己活得簡單正直,他不會掩飾自己,也不會用惡意揣度他人。
他不知道冰雪初融有多麼明顯。
明顯到連金不絕這個掉進錢眼里的人都能看出不對。
只是我想不明白,這份偏心究竟從何而來。
總不能是什麼伯牙子期的惜才之心吧,我也擔不起啊。
他既不知我是女子,想必也不會是因為……
等等。
我緩緩瞪大了眼睛。
江毓他不會是斷袖吧?
17
這麼猜的,明顯不是我一個人。
或者說,比我猜測得更加惡劣,更加齷齪腌臜。
謠言不知從何而起,傳到我耳朵里時,已經頗為有鼻子有眼了。
說我為了那個位子,不惜以身侍奉江毓。
說我和江毓是斷袖,惡心至極。
這事鬧得很大,謠言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傳遍了京城。
一時間,江毓暫時離開了學宮,而之前圍著我打轉的那些公子哥全都疏遠了我。
只有金不絕一如既往地搖著扇子感嘆。
「樹大招風啊,謝兄,這京城的水真不是你我二人能蹚的。」
我苦笑:「若真能因為此事把我攆回南越,倒還算因禍得福了。」
只是有人希望把我踢出京城,就有人拼命要把我推上高位。
我試圖在這局棋中做個渾水摸魚的過客,卻不曾想過,入局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成了被人盯上的棋子。
自打春獵后,元歡顏儼然把我當成了友人,隔三差五就來學宮探望我。
一聽我被人誣陷,這位公主立刻跑來學宮寬慰我。
「有的人心臟,看什麼都臟。表哥分明是起了愛才之心,他們怎麼偏生就要這樣解讀,真是好生惡心。」
元歡顏一副替我生氣的模樣。
愛才之心?原來是這樣啊。
我松了口氣:「也怪我不爭氣,我若真有幾分真才實學,也不至于讓他們誤會江司業了。」
聞言,元歡顏嘴角下垂,語氣頗為微妙:「你就不生氣?要知道,太子可不能是侍奉過男人的孌童,散報謠言的人是要斷了你的前途。」
說著,她話鋒一轉,突然貼近了我幾分。
「但也不是全無辦法,只要你娶了我,謠言自然不攻自破,表哥也可以洗脫污名,而你——」
「你應該知道,娶了我,你就是離那個位子最近的人。」
元歡顏直勾勾看著我,黝黑的瞳孔中,似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那張嬌俏美艷的臉蛋,也被這眼神襯托得少了幾分天真,多了一絲晦澀難言的銳意。
我被她看得差點沒拿住手上的杯子,下意識反駁道:「我根本不想要那個位子,我就一打仗的莽夫,就算不洗清謠言……」
娶公主?我拿什麼娶?!
真成了女駙馬,我才是徹徹底底把全家送上斷頭臺!
元歡顏食指壓在我唇上,打斷了我的拒絕。
那些柔美天真從她臉上剝落,露出了更真實的,屬于一位公主的算計與野心。
她指尖下滑,挑起了我垂在胸前的發絲,勾著那發絲掃過了我刻意畫粗的眉毛,近乎嗤笑道。
「你誤會了,這不是建議,而是命令。」
「我們這也是互幫互助不是嗎,你也不想讓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吧。」
「謝、小、姐?」
18
我猶豫過要不要立刻收拾行李跑路。
但意識到我跑得沒有禁軍快,只能遺憾作罷。
我問金不絕這該怎麼整。
金不絕苦思冥想,最后拍著我肩膀道:「好兄弟,茍富貴勿相忘。」
謝謝你,沒用的東西。
見我臭著臉,金不絕十分困惑:「迎娶公主是多少男人畢生的心愿,你怎麼跟逼良為娼似的。」
我獰笑:「送你進宮當皇后你高興?」
金不絕沉思片刻:「那得看給我多少聘禮。」
牛的嘞。
跟這見錢眼開的說不明白,我只能一個人發愁。
但凡我有一絲雄心壯志,或許都答應了公主的要求。
公主明顯是想垂簾聽政,把我推向臺前當傀儡,我的女兒身就是她拿捏我最好的把柄。
可我五歲習武,十二歲就跟著我爹進軍營挨捶,受這麼多苦可不是為了當個傀儡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