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出意外了。
我謝南舟裝了這麼久的紈绔,今天終于撞上了真紈绔。
御史家那個二公子饞這位花魁娘子多時,但他運氣不好,偏偏撞上了我這個假男人。
他競價競不過我,竟然沖到我的包廂想搶人。
他一身酒氣帶著小廝沖進來,包廂里其他幾位同窗也騰地站起身。
兩邊的人你一言我一語,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等金不絕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打成了一團。
而我和花魁娘子躲在一旁,正在吃著瓜果喊加油。
金不絕:「?」
金不絕瞳孔地震,下意識把自己的錢袋子藏到了身后。
包廂毀得差不多的時候,老鴇也帶著打手沖了上來。
不愧是最有名的樂坊,這群打手連腰間的刀都沒出鞘,就隔開了兩邊的人。
就是這手腳功夫,總覺著在哪見過,賊眼熟。
還沒等我捋清思緒,京兆尹的人馬就把兩邊的人全押住了。
當然,他查清了找事的是御史家二公子,我們無罪釋放。
只是京兆尹覺得,學宮的人出現在花樓樂坊總歸不美,于是好心把我們打包送回了學宮。
嗯,送到了鐵青著臉的江毓手上。
當晚,仿佛磕壞了腦袋的江毓終于重新變得正常起來。
這段時間令人頭皮發麻的溫和假象消失殆盡,江毓冷臉罵我不成體統的樣子讓我分外欣喜。
我們被集體罰站,但我被罰得舒坦極了!
我頂著陶盞站得板正,嘴上卻習慣性地挑釁道。
「江司業,學宮可沒有一條規矩寫著,我們休沐日不能離開學宮啊。」
江毓站在我面前,冷笑道。
「本朝律法規定,官吏宿娼,罪亞殺人一等。」
他聲音冷得像冰刀子,咔咔往我臉上割。
結果也不知哪位仁兄十分英勇,半點氣氛都讀不懂,突然傻樂道。
「不對啊江司業,我們現在又沒官職,這規矩也管不到我們頭上啊,嘿嘿。」
空氣瞬間凝滯,明明已到了春日,學宮卻在某個瞬間仿佛回到了數九寒冬。
那人旁邊的弟兄趕緊踹了他一腳,小聲道:「就你長嘴了,沒點眼色。」
小聲,但所有人都聽到了。
江毓神色未變,看我的眼神卻愈加殺氣彌漫,儼然是把所有賬都算在了我一人頭上。
「各位身為天潢貴胄,更當以身作則。此事傷神傷身,學宮明日起,便會增訂這條規定。」
他盯著我,一字一頓道:「各位,明白了嗎?」
沒人出聲,大家都看出來,江毓這是在針對誰了。
我暗罵這人氣性忒大,剛要拖著嗓子喊聲明白,金不絕卻突然出聲道。
「司業誤會了,我們此行只是聽聞那花魁琴藝一絕,并未打算做那下流之事,不然也不會一行人同去了。」
我心神巨震,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這個背刺我的好兄弟。
如果不讓江毓誤認為我睡了花魁,那我折騰這一趟的意義何在?
金不絕對上我的視線,還十分自信地甩給我一個「有我在你放心」的眼神。
江毓的臉色好了很多,凍死人的神情也重新回暖。
他指尖顫動,半晌,垂眸拿下了我頭頂的陶盞,聲調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淡然。
只有離他極近的我,才能看清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赧然。
「君子六藝的確不可偏頗,既然各位喜歡聽琴,我會向圣上請旨,為各位請一位善琴藝的老師,今日之事到此為止。
」
后面的那群傻子在歡呼。
江毓的背影也如釋重負。
只有我一個人,在金不絕自信的笑容下,慢慢捏緊了空癟的錢袋子。
13
在我的眼刀子第一百零八次砍向金不絕后,金不絕終于后知后覺到自己壞了我的計劃。
他摸著鼻子訕笑:「謝兄在這方面出乎意料地要面子哈。」
我面無表情地掏出了自己的短劍。
錚——
金不絕將商會的腰牌雙手奉上:「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千萬別和我客氣,盡管開口。」
短劍回鞘,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問道。
「是這樣的,我在南越有一個朋友,她有一個很重要的秘密不能讓人知道,但是……」
看著金不絕一臉「我知道是你,但我不說」,我面無表情地改口道。
「我不舉,我懷疑江毓知道這事,但我不確定。你有沒有辦法讓我知道他知不知道?」
金不絕瞠目結舌地看著我:「為什麼江司業會知道你不行?」
你小子是會抓重點的。
幸好金不絕顧忌我所剩不多的顏面,沒再多問,認真想了想道:「我有個好東西,能讓喝了的人實話實說,有問必答。」
我驚喜地睜大眼:「還有這種好東西?!」
金不絕神秘一笑,三天后給我帶來一壇陳年女兒紅。
「喝了能讓人說實話的好東西?」
「酒后吐真言嘛。」
「金兄,在不靠譜方面你總是格外靠譜啊。」
「嘿嘿,謬贊謬贊。」
但死馬當成活馬醫,我還是提走了那壇酒,打算灌醉江毓套話試試。
14
想也知道,江毓不會像個傻小子一樣,笑呵呵地接過我遞給他的酒。
我被自己腦補出的畫面嚇得汗毛乍立,趕忙加快了手上捏小圓子的動作。
于是最后,呈到江毓面前的,就是一碗酒香撲鼻的酒釀小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