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將消息傳給京城里的那位吧,該來的人來了,我們,也該一鼓作氣才是。」
17
傳信的人比我先出發,是以當我們乘的船走了三日,便被人盯上了。
「母親,魚兒上鉤了。」
我點點頭:
「你第一次單獨行事,定要萬分謹慎。」
那人知曉我們北上京城,便是沖著他的前程與性命去的。他容不下,也等不得,就要先下手為強。
一邊派人南去救他的母親妹妹,一邊要將我與容湛絞殺在半道。
可他到底失算了,當他將全部精力用于堵我,毒我,攔我,殺我時,他的母親與妹妹,早就水深火熱了。
葉云的相好翟振翟神醫,已不顧一切,去救他孩兒的母親了。
可容湛,早已守候多時。
饒是他用毒如神,將吃茶的官兵一一放倒,終究未逃過我們的人的圍追堵截。
他受了一箭,昏死后被活捉,可被他救的母女,卻沒了蹤影。
容湛追上我的那日,我已中毒染病,昏沉多日,委頓于船艙,好幾日不曾起過身。
他愛母心切,急急求來女醫,為我問診一炷香,開了湯藥才許船只動了身。
可不過半日,我們的船便在湍急的江水中起了火。
會水的隨行皆跳江逃生了,剩下船肚子里沉睡的我與容湛,難以脫困,葬于火海。
江邊的人說,那船艙里的人逃無可逃,拿著物件將床板拍得震天響。
掙扎嚎叫,活生生被燒死,好不凄慘。
便是那尸骨,也入了江海,成了枉死鬼。
可惜火勢太大,活水湍急,封死的船艙里救人,實在比登天還難。
齊明承帶著冷笑,在繁華街道的茶樓臨窗而坐:
「他們本就是要死的人,不過提前幾日罷了。
「只要他們死了,查無可查,便能讓我官復原職。
「南下的人還沒傳回信來?為何活生生的人,卻沒了蹤跡。她們入了京,我便有的是辦法為她們洗清冤屈。」
身邊的人沒有回話,他氣怒地一垂眸,便瞧見端端站在對街馬路邊的我與容湛。
鷹隼般凌厲的眸子與我隔空對視,在我含笑轉身,拉著容湛離去時,瞬間落滿震驚與恐懼。
他急急切切追隨而來,卻只看見我們上了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而那馬夫的背影,竟與翟振,一模一樣。
他多麼慌張,不顧儀態狂奔而來,卻只看到馬車噠噠離去的背影。
護衛回稟,我與容湛頻繁出入大理寺,不知所為何事。
「他嚇壞了吧。」
是啊,他如何能不恐懼。
讓齊景假死脫身的是他,要火燒船艙的也是他。
而這一切,翟振盡數知曉。
難怪被劫的人沒了蹤跡,原是他向我投了誠。銀錢上的合作便是如此單薄,誰給得多誰便能買去一片忠心。
「他急了,母親,該收網了。」
「莫要輕敵,他如今只是年紀輕,資歷尚淺。若是給他三五年成長,便是我們母子,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那夜,京郊一小院,突然現了縱火賊,火把剛剛落在,便被埋伏好的大理寺眾人,當場拿下。
容湛與我對視一眼,笑意藏在了眼底。
18
大理寺拷問犯人的方式,自然千奇百怪,樣樣狠厲,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不過兩日,齊明承買兇殺人的行跡便被抖落出來。
天子腳下,殺人滅口,落下實罪,便罪不可赦。
只是他狡兔三窟,便是大理寺傾巢而出,也未能找到藏身之處。
那日,沈太師才略帶歉意地請我們入了府。
冠冕堂皇的話,說得尤其好聽:
「老夫若知曉齊明承是如此宵小之輩,定會言明圣上,將其嚴懲不貸。」
容湛抱拳一禮,回得端正:
「太師亦是受人誆騙罷了。所謂不知者無罪,太師言重了。」
我含笑看著,眼底卻一片冰冷。
只因葉云母女行刑前日,我便傳信京師,字字誠懇。
將齊明承母親妹妹盜墓行徑如實相告,并順嘴提了一句,我府中的信物與一塊上好硯臺,皆被小廝偷走。若有人拿著信物挾恩圖報,是萬萬信不得的。
可我沒有收到回信。
那時我便知曉了,便是救命之恩,也不及前途璀璨的少年榜眼前途耀眼。
太師府已將幺女許配于他,早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他不會為我們做主,更不會選擇斷了女兒的名聲與前程。
好在那對母女的求救信被我攔在寧城,否則,難保太師為護榜眼郎,將我容家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沒了依靠與指望,我只好引蛇出洞,將翟振扭送上京,要斷了齊明承的退路。
可惜,翟振不肯連累自己的親生子,寧愿咬毒自盡,也不肯透露一個字。
終究榜眼母親與妹妹犯了盜墓罪的消息,傳上了京城,還是讓他被言官彈劾,逼著「在家養病」。
而我們,故意出現在齊明承跟前,讓他疑心翟振,勢必斬草除根。
他的狠辣與果決,前世我便見識到了。
所以篤定,萬無一失。
「湛兒可瞧見了。
「若我們不管不顧撲上太師府里喊冤,等待我們的,只怕是永遠地銷聲匿跡。
」
容湛冷哼一聲:
「祖父當初就不該救他。」
我搖搖頭,望著他道:
「若無救他之恩,我商戶容家要在寧城里被知府賣情面,是萬萬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