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死在了堂會上。所有線索都指向太子。
尸體上,芙蓉花刺青栩栩如生。
世人皆知,太子善畫,尤善在人身上作畫。
安葬好我娘,我當街攔了太子的轎輦。
「奴自薦枕席,愿侍奉殿下。」
太子挑起幕簾,眼含興味:「你要如何侍奉?」
我抬起頭,露出雪白的肌膚:「奴愿為殿下畫布。」
01
太子夜夜召我侍寢,太子妃日日讓我過去學規矩。
侍女碧水替我打抱不平:「太子妃也太善妒了。這府里但凡哪個得了寵,她都要收拾。」
我沒吭聲,輕輕拿起黛筆,畫好眉峰。
「主子真好看,眉如遠山,目似翦水,還有這凝脂一般的皮膚……」
「掌燈吧。」
我打斷她。
快要入夜,我得去太子寢殿。
我不喜乘轎。
我娘是青樓花魁,她只要乘轎出去,回來必定遍體鱗傷。
她卻并不悲傷,躺在床上總看著我傻笑:
「他們懂個屁,我的小清兒才是最漂亮的。
「等娘親湊夠了錢,就替你尋個好人家。?
「以后當了一家主母,便再沒人能欺負你。」
可惜她死得早,更可惜我這輩子也不能成為正妻。
去太子寢殿有九百多步,走到六百多步的時候我遇到了太子妃謝鸞。
她也沒有乘轎,似是專門在路邊等我。
夕陽余暉給她的發髻打上金光,像是一尊菩薩。
我收回視線,行了禮。
「今日朝堂沸議太子無嗣,臣相提議換儲。」
「你……小心伺候。」
說完她轉身就走。
碧水憤憤:「這是來諷刺您的?主子別怕,您才入府沒半年,日子還早著呢。」
「她不是這個意思。」
碧水不信:「還能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能是專門來提醒您的?」
是啊,泥菩薩自身都難保,還要專門來渡旁人。
連下人都不相信,何況是太子?
太子寢宮燈火輝煌,我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房里只有宣明一人,此刻他正把玩著手里的銀針。
「脫吧。」
我脫下大氅,拉開里衣的繩扣,渾身雪白瞬間暴露在通明燈火下。
宣明把玩著手里的針:「過來。」
我走向他,順從地趴伏到他面前的桌案上。
一只手從我背后輕輕滑過:「可真是一塊絕頂的……畫布。」
說罷,銀針落到背上,我捏緊了矮幾邊緣。
太子善畫,尤善在人身上作畫。
「疼嗎?」
宣明問得溫和,手下卻毫不留情。
「疼就對了。」
我的額頭早已遍布汗水,卻必須控制住自己。
呼吸必須急促而顫抖,叫的每一聲都必須哀婉動聽。
否則,背上的針就會扎穿皮肉,刺進內臟,痛不欲生。
「我記得清兒的母親曾是青樓的花魁?不如你告訴我那些嫖客們都是如何對待你娘的?」
他竟派人查我
我心下一緊,忍不住繃緊了皮膚。
「清兒不乖。」
一根針扎進我的肺腑。
我忍不住慘叫出聲。
「不乖的孩子可是要受懲罰的。」
「再不說,下一根針你猜我會插進哪里?」
我腦中電轉,努力將聲音控制到哽咽,聽起來仿佛十分傷心:
「我娘是花魁,常常被請到達官貴人家里唱堂會。我從未跟去,所以并不知情。」?
「哦,是嗎?」
「她被人送回來已經斷了氣,我不敢看她的尸體。」
假的,我不僅看了,還記在心里,永生不敢忘。
「嘶——」
天旋地轉,宣明將我整個翻了過來。
他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吐息噴到我的臉上:「我的清兒如此柔弱,連尸體都不敢看,卻能當街攔車,自薦枕席……」
我握住他的手,打斷他:「我喜歡殿下。」
「只要殿下高興,清兒即使死,也是愿意的。」
宣明看了我良久,突然一把將我推開:「滾。」
我收拾好衣衫,得體地沖他行完禮,這才緩步退去。
出了太子寢宮,碧水正在臺階下等我。
她臉頰緋紅眼神晶亮:「太子殿下好猛,主子您肯定會懷上的!」
她不知道,東宮的女人永遠不會懷上。
因為太子不行。
我看向天邊即將墜落的太陽,吐出兩個字:「走吧。」
東宮的女子,守在這麼一個喜怒無常、以折磨人為樂的夫君身邊,都很無辜。
除了我。
我是自己攔的太子轎輦,自薦枕席。
02
我娘死的那天,老鴇沖進了我的房間。
「養了你這麼多年,如今也該派上用場。」
當晚,她就把我的初夜拍了出去。
「你要是想給你娘下葬,就好好接客。」
我拿起了粉黛,坐在娘的梳妝臺前,認了命。
可有人不想讓我認命。
謝鸞進房看到我的第一眼,臉色就沉了下來。
「這才幾歲,你也拿來賣?」
老鴇跟在身后諂媚地笑:「官人不知,有的客人他就喜歡小的。」
她又轉頭問我:「你自己也愿意?」
「那有什麼不愿意的,她娘還等著錢下葬呢。」
老鴇自知失言,趕緊捂住嘴。
謝鸞冷笑,一袋金子砰地丟上桌:「我替她贖身。」
我抬頭看去,只見那人灼灼風流,動作間一頭長發散落下來,哪里是什麼男人,分明是個女子。
老鴇卻見怪不怪,收了錢,笑嘻嘻地沖我道:「小清兒,這就是命啊。」
贖了身,我要給謝鸞磕頭,她卻死死將我拽住,又是一袋錢塞進了我懷里:「好好安葬你娘,找個清白營生。
我們雖身為女子,卻不能自甘下賤,明白嗎?」
她說完就走。
所以她沒有看到我和老鴇無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