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譏誚地看著我:「愚蠢,廢物,你給我滾下去。」
轎夫停下了轎子,我嘆了口氣,對娘說:「殿下不近女色,至少除了我,他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娘冷冷道:「有什麼用?側妃而已。」
她命轎夫起轎,再也沒有回頭。
我默默目送她離去,知道她這一走,我此生同家里便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
今晚我本來是找娘道歉說情,想認祖歸宗,堂堂正正出嫁的。
我非人中龍鳳,卻也不是下三濫的玩意兒。
到底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7
我跟著殿下又一次回了平涼。
喜宴布置很簡單,只請了他熟悉的幾位下屬,但也樣樣俱全。
他喝了不少的酒,在喧天的喜樂里走進房間,傻笑的聲音中有壓不住的釋懷:「我終于把你搶來了,我能同你成親了。」
他抱住了我,我閉上眼睛,心想哪怕是這樣我也認了。
可是他卻也只是抱著我,沒有掀開我的蓋頭,也遲遲沒有下一個動作。
于是我恍然大悟,原來他不是醉到分不清人,只是打著酒的旗號,裝作自己宿愿得償。
看來這酒的程度剛剛好,夠讓他糊涂到分不清今夕何夕,也夠讓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抱著的,并不是放在心里想說不敢說的人。
我做了側妃,日子也沒有任何變化,不過殿下待我更親近了些,有時會和我說些心里話。
小世子被他起名為楚鵬越,取鵬程萬里,逍遙天下之意。我抱著他哄的時候,殿下會細細瞧著孩子,對我說:「娉兮,我突然也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了。」
「前幾日做夢,竟然夢見太子喚我父親。
醒來覺得甚是可笑,我楚淮清何曾是如此軟弱之人。」
我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自嘲的表情,似是后悔自己本不應走這遭。
重點哪里是孩子呢,重點分明是孩子的娘。
再刻骨銘心也注定要過去。沒關系,終究會是我贏下這局。
8
新副官偶爾會同我抱怨,殿下近來的用兵大膽了很多,仿佛換了一個人。
我雖然不懂兵法,但看得到城中糧草在快速消耗。我大概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著急,近來朝中傳來的消息也不怎麼好,皇帝的妃子有孕,葉闌的處境開始有些危機。
大開大合的出兵雖然有效,但后繼補給跟不上到底也是問題。城中人心惶惶,大家都有些害怕,但是殿下向來是再可靠不過的領導者,城中人心所向,都愿意跟他一同血戰到底,死也不怕。
殿下這段時間雖然一直精神緊張,但并不慌亂,反倒是有所準備的樣子,所以我也不怕。
直到蘭圖帶著韃靼的兵馬將平涼城圍住那天,他才徹底松了口氣。
看到我不解的表情,他為我解惑道:「大魚咬鉤了。」
蘭圖在城外叫陣,得意洋洋道:「你與葉姑娘二人天縱英才,我韃靼認輸。若你們二人一直攜手合作,天朝鐵板一塊,我愿再蟄伏二十年。可惜如今只剩你一人,不是我們的對手!」
殿下曾向葉闌要過兵和糧,她拒絕了,但葉闌到底是再靠譜不過的人。
殿下笑著說:「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聯手呢?」
賀喜的隊伍吹拉彈唱,送來了救命的糧草。
城中的士兵并非困于孤城,而是養精蓄銳多日,殿下一聲令下放開城門,韃靼士兵奔襲多日本就疲憊,遇上了陌生的環境,城中無法跑馬,被守株待兔的守軍輕易消滅。
殿下親自持劍欲斬蘭圖,奈何大將阿魯哈忠心救主,搶先擋在他劍下。蘭圖只丟了一條手臂,被部下救回去了,但據說人已經廢了。
這場戰贏得痛快干脆,殿下的消耗卻很大。他好幾日不眠不休研究兵防,面色憔悴,卻又有一種異常的亢奮,竟然不打算休息,就要點上兵馬回京。
我根本拉不住他,京中的探子恰好在這個時候上門。
探子回報說:「皇帝疑似被軟禁,目前皇后執政。」
殿下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9
他在內院來回走了好幾圈,臉上表情哭笑不得。
好像已經揮出了拳頭,卻打在了棉花上。
「你啊你,每次都不按我的預期來是不是?」
不過說實話,葉闌這個舉動,對殿下其實是有利的。
這下,師出就不算無名了。
我清楚,殿下在平涼的這些年,一直在為重返京城做準備。
邊境天高皇帝遠,他從沒有一天掩蓋過自己的野心。
想不到準備了這麼多年,最后一節梯子,竟是對方遞來的。
出人意料,卻又好像本該如此。
就好像這麼多年,他們本就彼此爭斗,又彼此成就。
殿下不再著急,反而坐下來開始謀劃。
畢竟葉闌的舉動,在某種程度上是犯了大忌諱,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第一個來拜訪的客人竟然來自后宮,她送來一個大禮,楚淮潮不能生育,這將是皇后的大污點,能讓葉闌一朝身敗名裂。
「毒婦掌朝多年,橫行霸道,害王爺不得不蟄居邊關,種種行徑讓我等實在是看不下去。」
我給她倒了一杯茶,她端起來,向殿下笑得諱莫如深:「我愿助殿下一臂之力,解決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