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態自然到好像該心虛的人是我才對。
撞破這樁秘密,我好似應該心碎,可奇怪的是我心中反而只有「果然如此」的平靜。也對啊,不是葉闌又該是誰?除了她,還有哪個人能配入殿下的眼呢。
他們遙不可及,他們并駕齊驅。
無論承認與否,他們之間都有一種僅屬于他們自己的默契。
韃靼使團進京挑釁的時候,葉闌和二殿下挺身而出接下戰帖。多年的教育告訴我女子不應當在這樣的場合出風頭,猶豫再三拉住她的胳膊,她卻當我是擔心我們會輸,好言安撫我一番。
后來她告訴我她和二殿下之間沒什麼默契。可我在場邊同樣看得清楚,從接下戰帖到漂亮地贏下比賽,他們之間不過只有一個眼神的交匯和短短一句話的交流。
如果沒有默契,他們怎麼會不約而同選擇一樣的破局思路呢?
他們是當世唯二可堪并肩之人,有他們在場的地方,其余人都黯然失色。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覺得自己會輸。
即使是嚴謹自持如我父親,同母親舉案齊眉,也擁有兩房以上的妾室,更何況二殿下這樣的身份。
葉闌的確優秀,卻不一定是最適合二殿下的。優秀的人都驕傲,她必然接受不了三妻四妾、朝秦暮楚。
但我可以,我大度賢惠,只要殿下愿意對我笑一笑,就別無所求。
4
后來二殿下失勢,本是板上釘釘的儲君人選,如今卻要被迫離京。
父親捋著胡子感慨:「幸好沒太早站隊,把寶押在二皇子身上。君心難測啊。
」
家中已經開始要為我謀劃婚事。母親拉著我的手叮囑我,如今朝中變天,切不可平時粗心大意,還替二皇子說話,讓人聽見不好。
父親嫌我平庸,母親怪我唯諾。
未來好似一眼就能望到頭,就這樣平淡地嫁人,在夫家盡心操持,一方小院就過了一生。
我曾喜歡過的少年、我曾向往過的瀟灑,對于父母來說都是輕飄如紙的夢話。維持家族的榮光、盡早開枝散葉,做為人稱道的賢良妻室才是我該為之奮斗一生的事業。
我向來沒什麼主見和強硬的膽量,連大聲說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因為女子無才便是德。
可我不甘心啊!
葉闌嫁給楚淮潮之后,殿下就準備要動身去平涼。連她都低了頭,我最大的敵人已經出局,我離我的心上人是這樣的近。
我恍惚看見葉闌挽弓而射的樣子,那樣耀眼,能讓我也生出一往無前的勇氣。
二殿下出城的那天,我收拾了一些細軟,追了上去。
他身上有難掩的消沉和低落,看見我時有些訝異,但口吻依然溫和:「娉兮,多謝你來送我,快回去吧。」
我緊了緊握著包袱的手,堅定道:「不,我要跟你一起走。」
他一開始說什麼也不答應,一會兒說邊境苦寒不比家里,一會兒說戰場危險刀劍無眼,把我往回趕,我硬是死皮賴臉跟著他。
直到父親大怒,毫不留情地宣布再不認我這個不要臉的女兒。
二殿下聽聞此消息,沉默良久,嘆了口氣,神色復雜地對我說:「你也無家可歸了。」
沒關系,用這張薄面換一個他,很值得。
我順理成章住進他的府里。
殿下豐神俊朗,一表人才,在哪里都是最受矚目的人。
他來了平涼,于是全平涼城的姑娘都為他癡狂。
但因為有我在,哪怕他對所有人介紹說我只是借住在他府上的同窗舊友,也沒有人信。
所有人都用曖昧的眼光看著我們,默認我是王府未來的女主人,開很多調侃的玩笑。
殿下會一次又一次認真地糾正,說別開這種玩笑,冒犯崔小姐了。
過了幾年,確實沒人再開玩笑。因為殿下待我始終守禮,從無逾矩。
但我對他來說到底還是有幾分特別的,因為我是這偌大平涼城里,唯一一個能同他聊舊人的人。
徐尚是他最信任的副手,月月都會拿京中最新的動向來給他,也就是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他還留了后手在朝中。
他讀完那些報告,會輕彈著信紙,笑著對我說:「還是熟悉的她。」
是在說葉闌。那些報告里大多記述著朝中的動向,而近八成的動向中都有葉闌的參與。
每當有什麼令人不安的情況發生,葉闌總能及時應對,讓殿下舒展眉宇。
他總感慨:「幸好朝中有皇后。」
殿下不常同我對弈,因為我實在不是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但放松時偶爾也同我手談一局。落子時他常常會莫名其妙突然開始笑,笑完對我說如果是葉闌的話,方才就會如何斷他后路云云。
那時的他眼睛會難得地亮起,似星光終于穿透厚重云層的縫隙,堅固沉穩的殼中吹瀉幾分少年的氣息。
落一朵花會想到她,起一陣風會想到她。
她不在這里,但她無處不在。
畢竟青梅竹馬,回憶那麼多。
按這個標準我也能算青梅竹馬啊,但……還是不要細想,不要自討苦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