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照顧孩子,才打算娶娉兮過門。
輕紅繪聲繪色講故事的時候,我正在盤佛珠,聞言手指顫了一下。
我低下頭端詳一個個圓潤如意的木珠。
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些。
其實他不曾被娉兮長年的陪伴打動,不曾同別人有過孩子。
讓我產生一些無謂的幻想,生出或許他也曾喜歡過我的妄念。
可是這沒有意義。太遲了。
18
每天我都讓輕紅替我讀軍報。
韃靼步步緊逼、軍隊兵臨城下。
楚淮清被迫縮緊防線,以有限的兵力勉強抵擋韃靼騎兵一波又一波的沖勢。
攻勢如同浪潮,小小的平涼城如一葉扁舟,雖然還在辛苦地堅守,但很難說會不會在下一擊中倒塌。
更糟糕的是,城中的糧草快要耗盡了。
聽到這里的時候,我讓輕紅不必再念。
不需要再聽,我知道楚淮清勝局已定。
近日我被禁足在小小的屋室內,無事可做,卻正好多了很多思考的余暇。
我用這些時間,回憶了曾經的時光,思考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楚淮清的。
學堂初見,我說這人怎麼這麼臭屁,看不慣他被眾星拱月的樣子,于是處處都要和他爭個高下。
校場紅旗之下,我們方才取得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并肩站于高臺,立下海內靖平,國泰民安的宏愿。
現在想來,那時的爭鋒相對,在年少輕狂的不服輸之外,我未嘗沒有抱著想引起他注意的心思。
太學里什麼都教,但不是每一科都有人學。
譬如兵法,因為太難的緣故,旁人都不愛聽,只有我和楚淮清比過了君子六藝也難分伯仲,為了壓對方一頭硬生生啃起兵書。
太學中負責這項課程的正是我爹,他向來一視同仁,從不會因為我是他女兒而放寬要求。
我們的用兵之法,都是我爹親傳的。
那是在沙場上磨礪出來的經驗啊。
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
示敵以弱,瞞天過海。
楚淮清最擅長這點,下棋是,用兵更是。
一旦看起來已經陷入絕境,就是他反敗為勝的開始。
他讓軍隊節節敗退,送出邊境五城給韃靼,等敵人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一路深入腹地,追到平涼。
韃靼騎兵被誘出了草原,離開了自己最有優勢的地形,他們的補給本就不足,速戰速決可以,一旦陷入持久戰就會出現頹勢。
戰場的勢已經到了楚淮清這邊,唯一的擔憂就是后續的糧草了。
但這更不是問題。
因為我送給他們一份厚禮。
綿延數里的車隊拉的,不是綾羅綢緞、金銀珠寶,而是糧草。
我花了不小的力氣,才用私產湊出了這麼多補給,借賀禮的名義瞞天過海,送達前線。
算算日子,該到了。
剛送出這波物資,我爹就被奪了兵權,我就被禁了足。
所以說,楚淮清真是有天運在身,不需要我的擔心。
反倒是我自己,處境更危險一些。
我已經聽見了宮外傳來鐵甲摩擦的聲音。
腳步聲響起,我靜靜轉著手里的珠串,看著楚淮潮向我走來。
19
楚淮潮先天不足,從小身體就虛弱,楚淮清在前朝和太學大放異彩的時候,他從來都像一道陰沉的影。
誰也不知道黑暗里能孕育出來多大的惡意。
他從陰影中走出,周身陰郁詭譎的氣勢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我知道禁軍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將這里包圍起來。
鋪墊了這麼久,今天是他收網的時刻了。
楚淮潮瞇起眼,一副假惺惺懷念過去的表情:「葉闌,你知道嗎,當年是我主動向父皇求娶你的。」
我的眼神釘在他臉上。
他張開雙臂,肢體語言溢滿浮夸的惡毒:「每次看到楚淮清出風頭,我都想吐。他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和我爭?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的皇位是我的,他的女人也是我的,連他的命,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該不該告訴他,他嚴重低估了楚淮清?
女人算得了什麼,他怎麼會在乎我是不是嫁給楚淮潮。
「葉闌,這幾個月禁足的日子不好過吧?晚上睡得好嗎,是不是怕到瑟瑟發抖啊?是不是想不通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啊?」
「西北戰局已定,楚淮清會老老實實死在平涼,然后朕將出馬平定邊塞。念在你我夫妻一場,朕給你一個好好表現的機會,把朕伺候好了,朕能饒你一命也說不定。至于楚熔,朕沒興趣知道他是誰的野種,勉強賜他一個全尸——」
他興奮地喋喋不休,被我冷不防出聲打斷:「你怎麼確定楚熔不是你親生的兒子?」
楚淮潮愣了一下,臉上肌肉一抽。
我笑了:「看來你也知道自己不行啊。」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葉闌,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拍了拍裙角站起身,輕快地說:「楚淮潮,胡妃的孩子都還沒生出來,你就迫不及待了?這麼想聽故事,我給你講啊。」
不說話的人換成了他。
我上前一步,惡意滿滿道:「沒錯,熔兒是楚淮清的兒子。就在你登基的第一年中秋,你為了顯示寬厚召他回京過節的時候,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和他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