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爹情緒崩潰了。
哪怕族長被水嗆到,劉御史沒忍住咳嗽了兩聲,他都沒聽見。
憤怒燃盡了他的理智。
他化身咆哮帝,字字泣血,高聲控訴。
控訴自己對柳三娘幾十年情意喂了狗。
控訴他不惜掏空侯府,替我陪嫁,就為了給柳三娘母子優渥的生活。
控訴我把持嫁妝后,他是如何掏出自己小金庫填補張家。
他說自己給張子安聘請名師, 到處打點,反而把自己兒子扔在江南書院,不管不顧。
他說自己把我娘的陪嫁鋪子,送給柳三娘練手,原本好好的鋪子,自她接手后到處虧空,虧掉了七八家。
他還說張子安名下的百畝良田, 原本全是我弟名下的。
族長再也忍不住,年邁的腿腳第一次如此靈活。
他沖出去跳起來給了我爹兩個大耳刮子:
「你可住嘴吧!」
我爹愣住了, 他呆呆地捂著臉,眼神有些茫然:
「族長, 你怎麼在這里?」
我從屏風后走出, 輕蔑又厭惡地看著他:
「不只族長, 劉御史也在。」
柳三娘被抽成了豬頭,牙都被打掉了兩顆。
正捧著臉哭, 哭得滿嘴都是血。
27
今年京中最離譜的案子,莫過于我家這一樁了。
圣上判我和張家退婚。
不是和離,也不是休妻,而是退婚。
在我朝,從未聽說成婚半年還能退婚的。
圣上說那柳三娘既然是我周家外室,這婚事便有違倫常, 做不得數。
一應嫁妝全都收回, 張子安還需賠償我一千兩銀子。
我爹被罷了官職, 爵位也由我十三歲的弟弟承襲。
我爹沒臉出門, 日日在家中酗酒。
張子安也閉門讀書, 聽說他給柳三娘買了落胎藥, 逼她喝下。
再后來,他們變賣祖產,離開了京城。
離京之時,只有兩個簡單的包袱, 幾身破衣。
那柳三娘現在要自己干活賺錢,形容枯槁,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再也不復原本的姿容。
只是經這麼一遭, 我的名聲到底是壞了。
媒人鮮少有上門提親的,我每天在家中主持中饋, 倒是樂得清靜。
「小姐!」
胭脂氣喘吁吁跑來, 跑得滿臉通紅。
「老爺今日摔了一跤,摔完以后, 半邊身子都不能動了。」
「大夫來看過,說他這是中風了。」
我急匆匆朝正房趕去, 果然看到我爹嘴歪眼斜地躺在床上。
我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
「府中嘈雜,爹啊, 你就去北山莊園好好養養身體吧。」
「那兒環境清幽,最是適合你。」
「啊,啊……」
我爹張了張嘴, 口水順著他的臉流下。
我掏出帕子溫柔地擦了擦他的臉:
「來人,即刻啟程。」
春日已到,這府中的海棠花也快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