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用的男人。」
我和胭脂蹲在兩旁,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柳三娘坐了一會兒,散去臉上的紅暈后,也跟著出了西院。
我和胭脂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地回到屋里。
「胭脂,水滿出來了!」
銀紅驚呼一聲,胭脂這才手忙腳亂地放下茶壺開始擦桌子。
銀紅看了看胭脂,又轉頭看了看我。
「小姐,你們倆這是怎麼了?」
我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吐了一地。
屋里的丫鬟們都慌了神。
銀紅一溜煙跑去請大夫,胭脂則是帶著我換衣服洗臉。
等同濟堂的大夫急匆匆地趕到時,我已經沒事人一樣坐著喝茶了。
大夫把完脈,說我肝火太旺,郁結于心。
我沉著臉,心中不停冷笑。
我的好父親,可真是給我許了一門好親事啊!
難怪從成婚到今日,張子安沒有給過我一點好臉色。
他看我時,目光冰冷刺骨,嫌棄中還隱約帶著絲恨意。
我一直想不明白這恨從何來,如今才恍然大悟。
10
大婚當夜,他喝了個爛醉,一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我對著兩根鴛鴦燭枯坐了一夜。
看燭火燃盡,旭日東升。
從那以后,張子安再也沒上過我的床。
「胭脂,給我查!」
不用我多說什麼,胭脂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就朝門口走去。
「大娘子,太太有請。」
柳三娘身邊的丫鬟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
我不找她,她反倒要來尋我?
柳三娘沒骨頭一樣靠在軟枕上,看到我頭也不抬。
我沒有行禮,還將下巴抬得更高了一些。
柳三娘冷哼一聲,伸出手拍了拍桌上的螺鈿楠木盒。
她的指甲鮮紅艷麗,襯托得一雙手白嫩如玉。
我仔細打量著她,不得不說,柳三娘確實有讓男人癡迷的本錢。
一雙似水含情目,一把楊柳小細腰。
胸脯高聳,曲線玲瓏。
她雖然年紀不輕,沒有少女的嬌俏,卻有著成熟女人獨有的魅力,像六月樹上熟透的水蜜桃。
不用人摘,輕輕一碰,自己就掉下來了。
11
「算了,我今日心情好,不同你計較。」
柳三娘伸手打開楠木盒,從中抽出一張紙在我眼前晃了晃。
這是,胭脂的賣身契?
我爹今日來,竟是將所有下人的賣身契全給了這狐貍精?!
看著我氣紅的眼眶,柳三娘捂著嘴笑了。
「你雖然缺乏教養,你爹卻是個知禮的。」
「胭脂如今是我的人了,我想叫她伺候誰,她就得伺候誰。」
柳三娘把賣身契放進楠木盒里仔細收好,再也掩蓋不住面上的得色。
「你既伺候不好我兒子,我就挑好的伺候他。」
「今天就把胭脂開了臉,晚上送去子安房中。」
見我沒反應,柳三娘不悅地瞪了我一眼。
「行了,一天天跟個木頭似的,看到你就眼睛疼,退下吧。」
我仰起臉,深吸一口氣。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起桌上的楠木盒撒腿就跑。
滿屋的丫鬟都驚了,柳三娘呆怔片刻才反應過來,一拍大腿。
「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給我追!」
屋里伺候她的丫鬟仆婦除了春杏,全是我的陪嫁。
銀紅假意要追,沒跑兩步就跌了一跤,抱著春杏半天起不來身。
柳三娘氣得半死,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我抱著盒子越跑越遠。
12
我跑進院子鎖好門,不管柳三娘在屋外如何哭喊叫罵,死活不開。
胭脂在屋里急得團團轉:
「小姐,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呀。」
我從屋角找出個銅盆,直接把所有賣身契丟了進去。
「胭脂,燒光它們。」
賣身契一式兩份,一份在主家手上,一份在官府留底。
倘若遺失,可以憑借當初牙行的契書和其他單子去官府補上。
胭脂她們一行六十八人,名字可都在我的嫁妝單子上寫著。
除了我,誰也補不出這賣身契。
與其等我爹來逼我交出,不如一把火燒了來得安心。
到時候等和離了,我再慢慢去補這些契書。
胭脂眼睛一亮,立刻拿出火折子點燃契書。
門外的叫嚷聲越來越大了。
直到一道清冷的男聲響起,蓋過了滿院的喧嘩。
「周云錦,開門。」
是張子安。
他終于舍得從他那書房里出來了。
我看了一眼銅盆里的灰,這才起身打開了鎖。
張子安長得非常像柳三娘。
尤其是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讓他本就俊逸的長相更添了三分風流。
他穿著件青衫,靜靜地站在屋外。
長衫隨風擺動,像隨時要羽化而去的仙人。
13
我上前一步,張子安便不動聲色地朝后退一步。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和嫌棄。
仿佛我是一堆臭不可聞的垃圾。
看著他微蹙的濃眉,我突然就讀懂了他的想法。
張子安應該早就認識我爹了,也知道我爹同他娘的關系。
沒有我爹的豢養,柳三娘無法保持這容貌。
張子安也沒錢去最好的書院念書。
他一邊接受我爹的金錢和幫助,一邊又厭惡我爹讓他亡父戴了綠帽子。
當我們成婚以后,他把對我爹的厭惡全都轉移到了我身上。
他厭惡我,嫌棄我,也不碰我。
成婚三月,我仍然是完璧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