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殷切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瞧見我醒來看他,迅速恢復了從前溫潤公子模樣。
他真的很能裝,骨子里放蕩不堪,偏生還裝得一副端莊公子。
若非如此。
我大抵,是寧死也不可能嫁與他為妻的。
思緒漸漸回籠。
原來,我真的重生了。
阿爹聽著白容卿的話,眼里都是猶豫不決,似乎想求個兩全之法:
「國師大人,當真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我阿爹并不想隨便將我嫁給一個并不認識的陌生男子,即使才剛不久有過救命之恩,但報恩的法子有千萬種,未必就得是以身相許。
白容卿搖搖頭:「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他說得很是篤定,作為大周國師,本就有能與鬼神之通的能力,所以他所算出的天命從無錯處。
所以他說我此生只能嫁邵謹,那便就只能嫁他。
否則,我一定會死。
我阿爹也是因此才同意將我下嫁。
眼看我阿爹沉默,邵謹已經有些抑制不住臉上興奮的表情。剛想和前世一樣,搶先一步跪在地上說愿為我渡劫,然后說什麼此生只會迎娶我一人為妻。
總之就是各種表忠心的話,滿心滿眼都是對我的愛意,特意打扮過后的端莊溫潤,除了身世低些,也勉強能夠讓人接受的那種。
上輩子,雖說是下嫁。
但畢竟事出有因,所以我對他一直都抱著一份虧欠。所以嫁給他之后,我孝順伺候公婆,挑不出任何錯處。也在能力范圍之內,讓阿爹不斷幫襯他仕途。
他亦很尊重我。
我們雖然無男女之情,但我也總覺得能夠夫妻相敬如賓一生。
就連臨死之前,我被診斷出有了孩子。雖還未足月,但我亦真心歡喜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也真心想過從此含飴弄孫的日子。
可到最后,這一切不過是他們兩個人的騙局!
我藏在袖口里的手緊緊攥住,滔天的恨意似乎都有些抑制不住,所以我迅速抬手,一巴掌甩在了白容卿臉上。
報仇……我要一個一個來。
巴掌的聲音很響。
大廳里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下來,瞪大著眼盯著我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就連正準備踏進我房門的邵謹,也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堂堂國師大人,就連當今天子也需得尊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展露出了等于鬼神之通本領的男人,是天底下所有百姓都無比敬仰的神。
卻在眾目睽睽下,被我甩了一巴掌。
手很疼,但我心里卻很痛快。
白容卿頂著巴掌印,神色不明地盯著我,似乎想要發怒,卻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也對。
他為了自己的所謂恩情,選擇犧牲我,犧牲我周家。
神自然悲天憫人。
所以,他自己也知道欠了我的,欠了我周家的!
而這一個巴掌,他也只能受著。
我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慢慢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雖然我現在很想提劍直接殺了邵謹和白容卿,但此舉會令我周家陷入絕境。
沒關系,我可以慢慢來。
所以我咬咬牙,用藏在袖口里的手狠狠擰了一下自己的腿。眼淚瞬間掉落,滿臉淚痕的模樣,大抵是我見猶憐:
「剛才……我恍惚間看見了一個冤魂。那口口聲聲都在質問國師大人,我才一時頭痛欲裂,不小心打了您。
」
我本就落水,身子孱弱。慌慌張張間,就算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那也可以說是事出有因。
白容卿聽著我的話,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作為大周最接近神的人,他素日里總穿著一襲白袍,那副容貌的確有仙人之姿,可偏偏心腸太臟:
「敢問周三姑娘,那女子都在質問些什麼?」
原是我胡口謅的。
白容卿偏生問得認真,我亦認真回答:「那女子問,國師大人午夜夢回之際,是否有過良心難安?是否被冤魂索命過?是否做盡了錯事,還要站在神壇上道貌岸然?」
我一連三問,聲聲激昂。
「阿闕,慎言!」
阿爹連忙開口,他沖我搖搖頭,切莫再多言。
畢竟我質問的是當朝國師,是連帝王都必須恭敬對待之人。
但……那又如何呢?
我重新仰起頭,看著面前的白容卿:「不知國師大人,可能回了那冤魂的話?」
他沉默,抿著嘴遲遲一言不發。
連著在場眾人都忍不住竊竊私語,就連端坐在主位的大長公主,也忍不住蹙著眉看向他。
「今日之事……未必沒有別的機緣,待我回去再想一想,或許能有別的法子讓周三姑娘此生順遂。」
白容卿開口說這話時,余光忍不住看了眼邵謹。
邵謹滿眼震驚,似乎沒想到白容卿會在此時反水。可他如今終究只是個地位卑微的守門小兵,沒了國師的箴言,那他就什麼都不是。
攥緊著拳頭,垂著眸,一副不甘到了極致的模樣。
我冷笑:「那不知國師大人,認為我該如何報答這位救我性命的……公子呢?」
在我把話說完后,邵謹搶先一步走了進來,然后半跪在我阿爹面前,雙手抱拳:「小人本就是路過,救人也只是隨心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