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被抓進大牢了。
從回憶中驚醒,我望著眼前的人,結巴不已:「可,可是,你不是在大牢里嗎?你怎麼成了鐘浮了!」
他笑:「我本就是鐘浮,只不過閑暇時候,做做山匪罷了。大牢里那個,是頂替我的兄弟,我們已經把他救出來了,這還要多謝你。」
原來是這樣。
我理了理,腦袋里的一團亂麻總算解開了些。
所以,所謂被山匪打斷雙腿的鐘家二公子,其實就是山匪本人,裝病演戲,也是為了給自己洗清嫌疑。
我眨眨眼,一時間消化不了這個信息量。
他攥著我的手,道:「你說正邪不兩立,你看,如今,你還不是和我一樣了?小棠兒,我說過,你是我的壓寨夫人,我們的緣分是斷不了的。」
我語塞兩秒,漲紅了臉,啐道「什麼緣分?明明是你算計我,小桃也是你安排在我身邊的對不對?怪不得成親那晚她一直在罵鐘楚然,一直說,憑什麼鐘楚然可以出去逍遙,我卻要為他守什麼狗屁清白,還一直跟我說鐘家有個二公子,我們可以利用他……原來都是你的安排!」
他看了一眼小桃,無奈道:「這還真不是我安排的,幸好鐘府這個二公子就是我自己,不然我就要氣死了。」
小桃偷笑片刻,道:「我這都是為你們好嘛!」
我瞪著他們,冷哼了一聲。
我并沒有真生氣,甚至慶幸,他沒被抓,沒受苦,就太好了。
經歷了這許多事,兜兜轉轉,我還是走到了他身邊,也不知該說是造化弄人,還是我命里有他。
我們說著話,院里頭卻還打得火熱,鐘家人被揍得哭嚎不已,跟鬼叫似的。
鐘浮拉了拉我的手,問我:「怎麼樣,這次,是想跟我走,還是想回家?」
我遲疑著,看了一眼下面。我爹被綁著坐在地上,抬頭望著我,罵道:「白舒棠!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黑心腸的白眼狼!」
我皺皺眉,嫌惡地扭過頭。
反握住鐘浮的手,道:「我沒有家了。」
……
離開南洲,到達姑蘇,已是十二月。
我們走后,鐘家徹底沒落,家當被仆人搬空,宅子也被賣掉抵債,他們一家子都流落街頭了。
據說,鐘楚然沒錢治病,兩條腿徹底壞掉,再也站不起來了,若蘭照顧過他一些日子,后來就消失不見了。
至于我爹,那次之后,便引罪致仕,再也沒回過南州。
我在和鐘浮前往姑蘇時,才聽他說起自己的身世。
原來他的父母被鐘家逼迫,早些年的時候雙雙跳了河,鐘家問心有愧,才收養了他。
他十歲那年,出城玩耍,被山匪擄走,在山寨里見到了被人救下的老爹,父子這才相認,可惜他爹病重,沒多久就離世了,不過,在這之后,鐘浮便和山匪們搭上了。
再然后,就是遇見我,暗中協助我對付鐘家。
所謂善惡有報,因果輪回,鐘家落得如今的下場,只能怪他們自己做了太多孽。
「自我爹去后,我本來已經沒有了什麼牽掛,心也冷了,可偏偏遇上你。」
鐘浮眼睛瞇了瞇,咬牙道:「你這鐵石心腸的,竟然想帶著孩子跑路,叫我再嘗一遍骨肉分離的苦。」
我心虛不已,縮了縮腦袋,辯解道:「那還不都怪你,你若早些坦白,就不會有這麼多曲折了。」
他捏捏我的臉,道:「我若坦白,什麼都叫我做了,你這個小家伙把自己擇得干干凈凈的,再給我來一句正邪不兩立,叫我怎麼辦?」
「別提這茬了……」
一想起當年說過這種話,就惱得要命,感覺當時的自己像個傻子。
「好,我不提了,那你以后還跑嗎?」他用鼻頭輕輕蹭蹭我,眼睛里一半期待,一半威脅。
我忽然想逗他。
「跑,孩子是我的,可不能便宜了你,我得重尋個好夫君,給孩子找個富貴爹爹。」
「你……」
他咬牙切齒,想怒又不敢怒。
我撲哧笑了起來:「你好不禁逗!」
他氣惱地捏捏我的臉,一把抱緊了我:「不許拿這種話來逗我,你從前天天叫鐘楚然夫君的日子,已經夠讓我憋屈了。」
他說他憋屈,我也憋屈啊。
「小棠兒,以后咱們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了,好不好?」
他滿眼的認真,我不再逗他,笑著答了聲好。
「等到了姑蘇,我們就成親。你,先叫我一聲夫君給我聽聽好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夫君?夫君夫君!」
他笑起來,眉梢眼角都是幸福,抱著我久久不愿松手。
姑蘇十二月,我與他在城郊的小宅院里,攜手拜了天地。
沒有高堂,沒有親朋,有的只是我們自己,還有未出世的孩子。
這一拜,就是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