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是我說過的話,只是那時候,我太天真,還以為這世間的善惡是涇渭分明的。
我笑了笑,瞧著他們,道:「二哥好記仇啊。」
大漢擺手道:「我可擔不起你叫我二哥,你今日來是為了什麼,直說吧。」
我不再兜圈子,正色道:「諸位,我知道你們入城,是為了救你們大哥。」
大漢眼皮跳了跳,掃了我一眼,清咳一下,道:「不錯,你有辦法?」
「我當然有,我是知府大人的女兒,我要進監獄,就跟進自己的臥房一樣容易,我可以告訴你們他關在哪里,也可以幫你們偷鑰匙。
「不過,要我救他,還需你們幫我一個忙。」
他思慮片刻,瞇了瞇眼:「你說。」
10
第二天,我與老夫人早早便在城門迎候。
這日秋深風急,黃沙拍面,大家被吹得眼睛都不大能睜開。
到下午時,一個小廝才哭著跑回來,說,鐘楚然在回城的路上,被一伙來歷不明的匪徒搶劫,打斷了手腳,如今已奄奄一息。
我心中頓時輕快了。
這,就是我和山匪交換的條件。
我幫他們盜鑰匙,他們幫我處理鐘楚然。
鐘楚然被抬回府里,醒來后,所有人都圍過去看他,我也撲在他身上哭了許久。
老夫人哭得眼睛都腫了,哽咽著告訴他,我已有了身孕。
「我,當爹了?」
他眼中透出些許喜色,想握我的手,可惜手斷了,舉不起來。
我十分貼心地反握住他的手,哀哀切切道:「夫君,你要早些好起來,孩子出生之后,還等著你抱呢。」
「好……好。」
他看著我的肚子,欣慰不已,好像身上都不疼了一樣。
「表哥!」
氣氛烘托得正溫馨,背后突然傳來一聲哭喊。
我回頭看,是若蘭,她撲了過來,抱著鐘楚然嚎哭起來,隨后發癲一樣地指著我罵:「是你,是你害了表哥!我殺了你!」
她真向我沖過來了,眾人連忙攔住她,不讓她動。
躺在床上的鐘楚然張了張嘴,艱難地說道:「若蘭,別傷害她……」
「別……」
果然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他還曉得護我。
我假意委屈地落了幾滴淚,擦擦眼睛,道:「是我的錯,是我,我不該讓夫君去京城的,都怪我!」
我擦著淚,小跑回房間把自己鎖屋里了,他們都以為我在偷偷地哭。
其實沒有,我只是在轉移財產。
這鐘家真的不能再待了。
老夫人前些日子調查,已經摸到了我仿造南錦的小工坊,雖然使了些障眼法,但終究瞞不住的。
再拖一拖,她就會知道,是我造的劣質南錦,是我調換了那批送進皇宮的貨物,是我把他們鐘家害成了這樣。
所以,我必須在他們查出來之前盡快脫身。
若蘭天天來府上鬧事的日子,恰好給了我一些契機,讓我能躲著旁人,把后路都安排好。
幾天后,我盜出牢房的鑰匙,交給了城南的山匪,然后,我便帶著小桃跑路了。
走的時候,已是黃昏,我假裝像往常一樣,說要去商鋪上看看。
出門時在花園里遇見鐘浮。
他手里握著一把谷子,正在喂鳥,看見我,隨口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我邊走邊說:「去鋪子上,總得有人照看不是?」
「怎麼走得這麼急?」
「因為……鋪子上有人吵架,不說了,我得去勸架了,你知道的,這種事就是很麻煩。」
「那我和你一起去,你別讓他們氣著了。
」
「不不,我自己去!」
我連忙往外走,回過看了一眼,發現他正望我。
「真不用我跟著你嗎?」他又問。
我有些不忍。
這一走,就再也不能相見了,肚子里這個孩子,他也再見不著了。
「真不用,放心吧。」
我沖他笑笑,想了想,又道:「我先去了,天涼風大,你多添衣,坐一會兒就回去吧,別受涼了。」
我承認我有些喜歡他,可讓他知道,我利用了他弄垮了他家,將來要怎麼相見呢?
還不如現在斷了,兩個人都省心。
他望著我的背影,輕著說了聲「好」。
我覺得自己真是好壞好壞,不敢看他,心一橫,帶著小桃出了城。
我們提前把財物轉移到了城外的一處田莊里,只等我們一去,就坐上馬車逃走。
可是,百密總有一疏,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在我的計算之內。
我和小桃才拿了東西,開了門,剛要上馬車,就被包圍了。
雖然已經想盡早離開,卻還是晚了一步,老夫人查出真相,帶著人追出城來圍殺我了。
11
「白舒棠,你要上哪里去?」
老夫人將拐杖往地上一杵,氣勢如虹。
天已經黑了,許多人舉著火把,向我們圍過來,一個個全都憤怒不已。
我勾唇笑笑:「喲,都來了?」
老夫人聞言,抬手指著我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害得我們鐘家好慘!」
我抱著臂,反問她:「我害了你?難道不是你們的貪欲害了你們自己?你們不貪,又怎麼會被我牽著鼻子走?」
老夫人簡直氣得鼻孔冒煙了。
「你這毒婦,還敢強詞奪理!來人,給我綁了她們!」
我退了兩步,厲色道:「慢著!誰敢綁我?我爹可是知府大人!」
「你爹?」
老夫人冷笑,往身后看了看。
然后我爹,白大人,就走了出來。
他看著我,眼中有淚:「白舒棠,你真是丟盡了我的臉面!你還有臉提我?我沒你這個黑心腸的女兒!早早處置了你,也免得我落得個晚節不保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