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糧食只能維持兩個月,大多都是獵來的動物,抗凍,我便決定先不動它們,以備不時之需。
每日天不亮,寨子里的女人們就去山林里挖野菜。厚雪之下,數量極少,雙手凍得皸裂,生瘡,流膿,夜晚疼得我睡不著覺。
孕后期,我反應強烈,不好再去林子里,便和幾個老婆子們留在寨子里織布,縫補衣裳。
冬末時節,我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張平安。
桂花皺眉苦笑:「這是什麼名兒?」
笑著笑著她就哭了,哽咽:「平安...平安好啊,平安好。」
我顧不上坐月子,把平安扔給婆子們照看,帶領女人們去河邊捕魚。
河面結著厚厚的冰,重重砸開,起初我沒經驗,竹叉探進去總是撲空,有時還差點掉河里。
時間久了,我也摸出規律,魚兒成群,稍有動靜就躥得沒影兒,但它們思維緩慢,找準時機再下手,急不得。
熬過冬天,春暖花開,動物也不再沉睡,日子稍微好過了些。
縣老爺托人帶話,說新帝登基后,四處招安,張驍已歸順朝廷,為國出力。
此時我剛獵了只大野豬,心情極好,這畜生足夠大家吃三天的。
我隨手扯下一塊豬肉,遞給傳話那人,他笑著打趣,說我像個女土匪。
8
張驍一走就是五年。
再回來已是戰功赫赫的將軍。
他勉強在京城待了半個月,便主動請辭回鄉。
有人不解,如今他是圣上眼前的紅人,還能迎娶宰相之女,未來官途順遂,一片光明。何必放棄榮華富貴,回去當山村莽夫?
張驍笑而不語。
畢竟家里的母老虎脾氣大,再不回去就該挨罵了。
在邊疆的這幾年,他時常能想起初見趙小元的場景。
那日天色微亮,細雨朦朦,張驍蜷縮著身子倒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
為首的男子大腹便便,鄙夷道:「學聲狗叫,小爺就把這包子賞你。」
他餓得胃疼,死咬著唇,只惡狠狠地瞪著眼。
那人被盯毛了,上去就是一腳,張驍趁機拽住,一把將他撲倒,拾起磚頭,發了狠般死死打著。
眾人拉架,罵他是瘋子,急忙帶著自家主子跑遠了。
張驍長吁一口氣,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卻見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小姑娘。
她眼睛圓溜溜的,充滿好奇,嗓音稚嫩,說道:「大哥哥,那幫壞蛋走了,別怕。」
隨后遞來一個紙袋子,里面是熱氣騰騰的包子。
張驍垂眼看著,沒動。
小姑娘歪了歪腦袋,好似明白了什麼,認真道:「你不用學狗叫,本來又不是狗。」
張驍沙啞道:「賤命不如狗。」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什麼賤命?你知不知道你剛剛有多威風,簡直就是頭猛獸,像老虎一樣,可厲害了!」
「大哥哥心有傲骨,肯定不同凡響。」
這句話,張驍記了十年。
最后,說這話的人,成了他的妻。
久別重逢,趙小元黑了許多,也瘦了許多,卻一身蠻勁兒,說話不留情,做事不留余地,時不時地就能從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張驍忽地想起一句話: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夜深時,趙小元問:「為何不留在朝廷當官?」
「你想讓我走?」
「當然不。」
張驍笑笑,吻著她的唇,喃喃道:「臣為君所用,而我,永遠是你一個人的臣。」
-完-
丫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