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還債,我被迫嫁給土匪為妻。
他性子乖張,惡名遠揚,就連縣老爺都不敢招惹。
本以為婚后的日子會很艱難,沒想到夫君外冷心熱,是個頂好的男兒。
我好像撿到寶了。
1
我嫁給張驍純粹是用來抵債的。
爹爹嗜賭成命,氣死了娘親,輸掉了田地,最后又賠上了我。
沒辦法,債主說若再不還錢,就砍掉他的右手。
債主就是張驍,全桜鎮最不能招惹的人,誰見了都得恭敬地喊一聲「張爺」。
其實張驍年紀并不大,二十五。
他身形健壯,皮膚黝黑,許是常年走在刀尖上,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戾氣。
我曾遠遠地見過他一面。
站在拱橋上,隔著蕩漾的湖面,只見張驍半蹲在岸邊,嘴里叼著根銅制的細煙桿,俊眸微瞇,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
再往下看去,卻見他袖子挽起,露出強健的手臂,正發狠地將一個流氓的腦袋按進河里。
那人雙腳不停地摩擦,在泥土上留下一道道掙扎的痕跡。
有位小娘子驚恐道:「張爺!我已經沒事兒了,您再弄下去就該出人命了!」
張驍叼著煙,說話囫圇不清,依稀聽見他罵了句臟話,手上的力道卻不減分毫。
直到那人沒了生息,雙腿僵硬地蜷縮著,趴在河里一動不動,張驍才不緊不慢地收回手,理了理衣襟,從容不迫地吐出一口煙霧,仿佛剛剛殺的只是一條魚。
也對,這些年他手里的人命數不勝數,恐怕早就習慣了。
死的人叫朱三,下流猥瑣,因住在我家隔壁,沒少趁著夜色偷窺我洗澡。
甚至還多次跟爹爹說,愿意出五兩銀子把我買回去當媳婦。
爹爹沒同意。
嫌少。
說怎麼著也得十兩。
可最近爹爹手頭緊得很,已有松口的意思。
還好,現在朱三死了。
我長吁一口氣,抬眸才發現,張驍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目光復雜。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轉頭就跑。
誰能想到,不久后我竟以五十兩的價格,抵給了張驍當壓寨夫人。
2
新婚夜,外面亂糟糟地鬧成一團,時不時地傳來幾句葷話,聽得人面紅耳赤。
我絞著手帕坐立難安,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有初為人妻的緊張,有逃離火坑的輕松,還有對爹爹的失望。
印象中,他也曾疼愛過我,可自從染上了賭癮,就仿佛變了個人。輸得傾家蕩產,偏又不死心,總想著能贏回來。
我若再不離開,遲早要被他拖累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出嫁前,我對他說:「十六年的養育恩情就此還清,從今往后,你我再無任何關系。」
爹爹怔怔地看著我,愣了好半天,眼眶微紅,最終什麼都沒說。
上了花轎后,我悄悄地撩開簾子,見爹爹捧著祖父留給他的玉佩,急匆匆地往賭場的方向跑去。
蒼老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想到這兒,我鼻尖一酸。
從此,趙小元再無親人了。
吱呀——
門被推開,寒風裹挾著淡淡的酒氣,撩開喜帕的一角。
我抬眼,見張驍斜斜地倚在門框上,俊眸微醺。
喜帕落下,視線重回濃紅。
我聽見沉穩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心神已緊張到極致。
他挑起蓋頭,看著我,有片刻的錯愕。
「你哭了。」
不是疑問句。
嗓音清清冷冷,融合在褪去喧囂的深夜里,有種說不出的傷感。
張驍抬起手,我猛地想起那日他弄死朱三的畫面,下意識向后躲去。
那只手停在半空。
有些茫然無措。
好半天才輕輕地落在我臉上,拭去淚痕。
張驍掌心寬厚,覆著老繭,觸碰時有酥酥麻麻的感覺,像火般灼熱全身。
我突然心生愧疚,暗悔自己多疑。
張驍默不作聲,神色瞧不出喜怒。只是擦著擦著,他突然捧起我的臉,深深地看著,黑亮的眸子里深邃又克制。
我被他盯得臉紅心跳。
眼前的男人面容冷峻,身形高大,粗糙的手散著淡淡的煙草氣息,動作卻極其溫柔,仿佛捧著一朵脆弱的蒲公英,生怕弄碎。
一時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或許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張驍才會收斂痞性。
想到這兒,我心跳得更快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伺候人,出嫁時也沒人教,只見過花樓姑娘摟著男子嬌嗔逗笑的模樣。
但我不敢拿小拳頭捶張驍胸口,怕他動怒直接把我手腕掰斷了。
想了想,我討好般笑道:「多謝張爺。」
張驍也笑,「都成親了還叫張爺?」
「夫...夫君。」
「聽著挺勉強。」
「不是!第一次這麼稱呼你,有些緊張。」
「哦?難道你之前還這樣稱呼過別人?」
「沒有,我,我...」
「行了。」
張驍煩躁地打斷,拉著我,走到桌旁喝交杯酒。
酒杯遞到嘴邊的剎那,他忽地問:「你知道共飲交杯酒意味著什麼嗎?」
我傻眼,搖頭。
他放下杯子,指尖閑閑地敲在桌面,說道:「夫妻一體,以后無論生老病死,不離不棄。」
我恍然。
畫本子里常說,兄弟拜把子時都要喊口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張驍是土匪,自然也看重這些。
于是我舉起酒杯,鄭重其事:「嗯,無論生老病死,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