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廢物,為什麼要和林家斷絕關系?如果有林家幫忙,我們說不定還不至于被困這麼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瘋了不成?!」
林墨愣在原地,他從來沒見過裴霜霜這副樣子,裴霜霜張揚舞爪、披頭散發的樣子,在林墨眼中和瘋子無異。
他嚅囁了一下嘴唇,道:「我是林家的養子,我與林家斷絕關系,是因為他們把我趕出了門。」
裴霜霜一下愣在原地,張口結舌地看著林墨。
林墨看著眼前的裴霜霜,他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從前。
他的本名叫什麼,自己都已經記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尚在襁褓中的時候就被丟在林家門口,林夫人撿回去把他養大了——那個時候林夫人和一干妾室都還沒能生出兒子,林夫人此前是真心愛護林墨。
為此,林夫人還特意去求了一位高僧,高僧說,如果把林墨當成林家的孩子,很快林夫人就能迎來自己的嫡子。
林夫人一直羞于啟齒自己生不出兒子的事情,順帶著也不喜歡別人議論自己為了招子收養孤兒,很少人知道林墨是養子。
但林墨爭氣,習武讀書都很用功,也算是給林家長臉。
當初裴清也老是追在林墨身后跑,林家并不想讓林墨成為一個光有駙馬名頭而無實權的廢人,堅決不同意林墨和裴清也來往。
林墨自問,他喜歡過裴清也嗎?
他說不清楚。裴清也就像一團火,她是金枝玉葉,天之驕女,是自己一輩子都夠不到的人。
在裴清也面前,林墨只有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才能勉強找到些自尊。
這也是林墨喜歡上裴霜霜的原因,裴霜霜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崇拜的看著他,把他當成自己的所有。
林墨心里那塊缺失的東西,似乎以另一種形式被填補上了。
林墨知道那支白玉纏枝響鈴簪不是裴霜霜的,裴霜霜用不起那麼名貴的東西。
她也認不出來這東西的價格,隨口胡說那是自己的,林墨也揣著明白裝糊涂。
在裴清也漲紅了臉說,那支簪子是她的時,林墨知道。
但他就是想看看裴清也滿腹憋屈的樣子,這樣他才會覺得平衡:哦,原來你這樣的人,也有求而不得的時候啊。
后來裴霜霜回宮,林家思忖良久,才同意林墨尚公主。
因為他們發現了,裴楚正在打壓貴族勢力,如果林墨執意入仕,恐怕林家未免樹大招風。
裴霜霜此時又是蕭太后和裴楚最疼愛的公主,所以還不如向皇室討個好。
林墨問自己,他愛裴霜霜嗎?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他覺得,至少是有感情在的,長年累月地相處,哪怕是一個物件也會有愛惜之情,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裴清也發動宮變之后,裴江越登基。
林家想起了從前裴霜霜和裴清也交惡,又想起因為婚事而得罪過裴清也,早就想放棄林墨這顆棄子。
但林墨并未察覺林家人的心思,他只是提了一句,想讓林家人幫助裴霜霜,林家人就把他趕出了家門。
「大勢已去,你居然還在惦記那個女人!」林大人呵斥道。
而林家把林墨趕出家門的消息不能被透露出去,因為裴江越和裴清也對待裴霜霜的態度還不明了,萬一他們日后放過了裴霜霜,那此刻因為害怕和裴霜霜沾上關系而趕走林墨的林家,就會顯得面目可憎。
如果他們日后要追究裴霜霜,那林墨已經和林家沒了關系,怎麼也犯不到林家頭上來。
林家對外的說法是,林墨是自愿斷絕關系,陪伴裴霜霜的。
林墨恨過林家人,他終于明白,養子無論如何都是養子,隨時都可以被主人拋棄。這麼多年,林墨自己都有了錯覺,以為自己是林家的嫡長子,是整個京城中身份最貴重的名門公子。
裴霜霜聽完這些,撲到林墨身上來廝打他:「你騙我,你居然騙我,你不是林家嫡長子,如果我早知如此,我嫁給誰都不會嫁給你!」
林墨心寒至極,忍不住和裴霜霜爭吵起來。「你怎麼好意思說我?你不過是一個假公主,享了一年半載的公主福氣,還真當自己是富貴命?如果當初我娶了裴清也,哪還輪得到你!」
裴霜霜尖叫起來:「你說我不如她是不是?你果然喜歡她是不是?」
虛與委蛇的面具都被撕碎,所謂青梅竹馬的深情此刻化為飛灰。
裴清也帶著裴霜霜的兒子來見林墨的時候,他看著這個嬰兒,心中生不出半分父愛之情。
「見過公主。」林墨跪下,「感謝公主慈悲。」
裴清也抱著他的兒子,在椅子上坐下,眸子像貓兒一樣瞇起來。
「這個孩子,以后會被送到西山大營,或者送到本宮名下鋪子里去從學徒做起,往后如何,都看他自己的造化。」
裴清也逗弄著嬰兒,嬰兒睜著眼睛看她。
「本公主可沒心思幫你們撫養兒子,小孩鬧人得很。」
林墨看著裴清也,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