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指的是哪一件事情?」我問,「是您不能生育,從娘家抱來了一對雙生子呢,還是您害死了孝懿純皇后呢?又或者,您用毒殺孝懿純皇后的方法,一樣毒殺了父皇呢?」
「哀家真恨,當初沒有把你和你母妃一起送走。」
太后咳嗽得臉色如豬肝,手一下一下地拍著床沿。
我給太后掖了掖被角,道:「太后一直防著兒臣,從不吃兒臣送來的東西。可兒臣送來的東西都是無毒的呀,真正有毒的是那只大迎枕,太后很喜歡里頭的香料。」
「你這個大不孝的東西——」太后的眼睛里有無法掩飾的驚慌失措,我看著她的臉,難以自持地想,父皇死之前,是不是也像她這麼無助,這麼恨?
她想叫人進來,可雨聲這麼大,壽康宮的婢女也被我支走,有誰能聽到太后的呼救?
我把太后漸漸沒了力氣的手放回被子里,輕聲說:「太后,您放心去吧。」
09
太后的葬儀非常高調,比之當年孝懿純皇后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跪在眾人中間哀哀哭著,眼神卻在蕭大將軍蒼白的臉色上掃過。
蕭岐山鎮守邊關,手上握著二十萬兵權,非詔不得入京,此次太后薨逝,他才能回京參加葬禮。
蕭家人來了不少,裴霜霜在林墨的攙扶下,更是哭得快要暈過去,絲毫不顧及自己已有身孕的事實。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空隙,我在凝熹堂更易喝茶,抬眼看見裴霜霜也走了進來,我趕快招呼她坐下:「榮華你有身孕,即便傷心,也要注意些才好。」
此刻四下無人,裴霜霜退去傷心欲絕的神色,咬牙切齒地瞪著我:「是你對不對?壽康宮的宮女說了,最后一個去給太后侍疾的人就是你。
」
我裝作不懂:「最后一個侍疾的人的確是本公主。」
看我不承認,裴霜霜也沒辦法,她深吸一口氣,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她換上那副純善柔和的笑容,端起茶盞:「皇姐,其實我們早就見過呢。」
我點點頭,笑道:「那次在林家別院,似乎是本公主與你的第一次相遇。」
裴霜霜笑容更甚,低頭啜飲:「那次皇姐認出了那支白玉纏枝響鈴簪,氣急敗壞地對駙馬說我是賊。」
我回憶了一下,贊同道:「的確如此。」
裴霜霜的護甲劃過茶盞,發出冰珠落玉盤的叮當之聲:「可惜駙馬不信。」
那次林墨與我爭吵不休,他鐵了心相信裴霜霜,最終以我狼狽敗北為收尾,他漲紅了臉,把裴霜霜護在身后,字句鏗鏘地對我說:「霜霜不會。」
我偷偷在晚上大哭了一場,但也就是那天之后,我對林墨興趣全無。因為我知道,他喜歡的是路邊柔弱的小白花,而不是與荊棘相伴相生的玫瑰。
林墨喜歡的,是他能保護的,而不是比他還要奪目的。
我放下茶盞,看了看裴霜霜,嗤笑道:「但是本公主實在是不懂,為何我再三說過,對林墨不感興趣,你還要拿著這件事耀武揚威呢?」
裴霜霜的笑容也漸漸露出幾分陰冷:「因為皇姐說過,我想要的,只能靠別人給,我想告訴皇姐,我不靠別人的施舍,而是靠自己去搶。」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裳,道:「那拭目以待。」
蕭岐山回京之后,以太后送行為由,在京中的蕭家大宅住了下來,蕭岐山是太后的兄長,膝下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優秀,年紀輕輕軍功赫赫,很受先帝賞識。
但是裴楚對此卻坐立難安,這些年來,他的疑心病越來越重了。
我調查過,裴楚并不是蕭岐山的兒子,他只是蕭家庶支抱來的孩子,因此在面對蕭岐山和他的三個兒子時,裴楚總是心存疑慮。
「皇姐,蕭岐山這次賴在京城中不走,他的三個兒子也在京中,他是不是對朕有了不臣之心?」
我看著裴楚在御書房中轉來轉去,悠悠開口道:「皇上多心了,蕭大將軍定然是忠君之士。」
我瞥了一眼案上的奏章,上面有不少都是為蕭岐山歌功頌德的,其中還有一份是建議給蕭岐山的大兒子封爵的。
不用懷疑,這些都是我讓人送到裴楚跟前的。
雖然裴楚忌憚我,但是太后已死,我又剛替他殺了裴江越,現在我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但是裴楚緊皺的眉頭并為松懈半分,只是嘆了口氣讓我出去。
出宮的時候,我見到了蕭岐山,他朝我行了半禮:「見過嘉裕公主。」
我瞥了他一眼,道:「本宮記得這枚扳指,還是先帝賜給蕭大將軍的。」
蕭岐山軍功累累,自然一身傲氣,此刻站直身體,微微點了點頭:「公主好記性。」
我微笑:「不耽誤蕭大將軍面圣了。」
蕭岐山入宮的理由想想也知道:他是來為自己的三個兒子請封的,還想求一個世襲的鎮遠大將軍之爵,由大兒子承襲。
裴楚氣得夠嗆,裴霜霜挺著肚子去為蕭岐山說和,還被裴楚大罵一通:「你的公主之位是朕給你的,此刻你居然幫著蕭家說情?」
我想起蕭岐山那枚扳指,就能想象到他在裴楚面前是如何的跋扈傲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