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御膳房廚子，我靠讀心術混得如魚得水。

只有死對頭太子殿下，看不上我曲意逢迎。

后來他被廢黜，我聽見他脆弱無助的心聲。

【好渴，想喝水。】

【好餓，想吃東西，隨便什麼都好。】

我該死的心軟了。

殿下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1

又到了用午膳的時間，我帶著宮女太監們去給太后傳膳。

今日太子同她一起用膳，我頗費了些功夫，在他們二人的口味中艱難調和。

太后是位脾氣暴躁的老太太，無數服侍的下人都在她手頭喪了命。

她的飲食習慣也不固定。

時而想吃熊掌這種肥膩的葷食，時而又只喜歡清粥小菜，一點葷腥都見不得。

因此，我每次都小心伺候著。

穿越到這里三年來，我已經潛移默化地接受了這種上下尊卑關系。

沒辦法，我得先活命啊。

「菜都用銀針試過了，沒有毒吧？」

我小心翼翼打開食盒，一一查驗過，方才放下心來。

「大人放心，方才試過了，沒有毒，菜還溫熱著呢。」身側的小宮女回答。

到了太后殿中，我們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方才將食盒逐一打開。

腌篤鮮、臘肉炒竹筍、粉蒸竹筍肉……一道道菜肴端了出來，四下都彌漫著竹筍的香氣。

太子的喉結輕不可聞地上下動了動。

咽口水了，我在心里偷笑。

然而太后還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樣子。

不應該啊，我今日讀過她的心。

她路過御花園時，望見滿園青翠的竹葉，心里暗自揣摩。

【午膳最好能吃一盤清炒竹筍。】

哎，這些達官貴人活得真累，想吃什麼都不能直說，讓下面的人拼命猜。

幸好我會讀心。

「太后娘娘清雅，講究不時不食。」我恭謹地站在低位，為太后介紹今日的菜色，順便不著痕跡地吹捧她。

「如今正是清明時節，春筍最新鮮脆嫩，唇齒生香。因此臣為太后做了一桌素筍宴。」

太子坐在太后身邊，冷哼了一聲。

他速來討厭巧言令色之人，覺得我油嘴滑舌，一向與我不對付。

我垂眸不語。

最后一道素炒筍絲出來，太后的眼睛終于亮了亮。

「東坡居士說過，無竹令人俗。你雖然不是讀書人，在吃食上卻同他不謀而合。」太后笑著贊我。

今日的項上人頭保住了，我吁了一口氣。

瞟一眼太子，他面上平淡無波，心里卻發起了嘟囔脾氣。

【不是純素菜就是半葷半素，沒有一個肉菜，不吃了！】

相比太后，他飲食上的偏好固定多了，喜歡吃肉，喜歡烈火烹油的川湘菜系，喜歡甜到發膩的點心。

同他這幅寡淡的樣子反差實在太強烈。

我將最后一個食盒打開，將其中的辣椒炒肉、剁椒魚頭與糖蒸酥酪擺在太子面前。

「東坡居士的下一句是無肉令人瘦，因此臣為太子殿下做了幾味大葷的菜。」

食材并不名貴，做起來也不費事，但都是太子今日心中默念過的。

立在一旁靜靜地等著他們吃完后，我再帶著宮女太監們將杯盤撤下去。

「你今日做得很好，賞。」太后贊了一句。

「只能算一般。」太子酒足飯飽后，眼角眉梢都愉悅起來，然而嘴上依然很硬。

「臣繼續努力。」我沖他頷了頷首。

太子殿下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垂眸看我。

誰也沒想到不過短短十日，他的脊骨就被生生地壓彎了。

2

宮中局勢瞬息萬變。

太后白日還同太子言笑晏晏，晚上便突發惡疾，不治而亡。

御膳房中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這種情況前朝發生過一次。

當時飲食雖然都細細驗過，沒有問題，但御膳房中眾人還是被滿門抄斬。

奴才的性命是不值錢的。

我們之所以能保住性命，是因為太后并非皇上生母，同他不睦已久。

太后病逝，他敲鑼打鼓慶祝都來不及，更遑論追責下來。

然而曾經高高在上的太子，卻被他送入了宗人府中。

「先皇后故去了那麼多年，如果不是太后保著他，只怕太子都活不到現在。」

「皇上本就憎惡太子，太后一去，可不就尋了個理由，將太子貶為庶人，送去了宗人府嘛。」

「哎，也是可憐，聽說廢太子被打得鮮血淋漓，只怕是活不成了。」

我到御膳房中當值時，便聽見宮女太監們在小聲議論。

我平素對他們很和善，但這次也少不得疾言厲色起來。

「你們規矩是怎麼學的，敢議論主子，自去領罰！」

宮中正是多事之秋，他們一旦被抓到就是死罪。

然而我的心中也不平靜。

我睡在離宗人府僅一墻之隔的院落，聽了一夜廢太子的心聲。

【好渴，想喝水。】

【好餓，想吃東西，隨便什麼都好。】

我用枕頭將腦袋埋起來，努力忽略掉他的心聲。

但他的心聲穿透力極強，我輾轉反側半宿，一直睡不著。

夜半三更，連宗人府門前的侍衛都睡熟了。

我悄悄披衣起身，去御膳房中尋摸了兩個涼掉的饅頭。

我一定是昏了頭了。

泛濫的善心在宮中是最沒用的東西，還可能讓我喪命。

我翻過墻，悄悄靠近廢太子李嘉譽的房中。

因為受了重傷，他夜不能寐，眼神很快鎖定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