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從我三世都收到了他的鳳凰釵,也可能是三世我都說服他將虎符給了我,抑或者從他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我身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
他心里有我,一個完整的我。
所以,我肆無忌憚,一步步地試探他的底線,看看他能為我做到哪一步。
如今,連重生這樣的秘密,他竟然也能坦然接受。
他問我重生前的事。
我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他聽著,眉宇微凝。
「你說我前兩世都將虎符借給了你?那是為何?」
「第一世,你病痛發作,求助無門,那時,我被宮秋月逼得走投無路,只能放手一搏,我為你綁來了太醫,搶來了藥,你感念我的幫助,所以借給我虎符;第二世,我服侍在太后身邊三年,直到太后薨逝。后來,陛下駕崩,傳位給九皇子,而六皇子造反了,兩人旗鼓相當,我假傳太后口諭,向你借虎符一用,你借了。」
「原來如此。」他凝眉想了想,旋即笑了,「第一世,我為了報恩,第二世,我聽了太后的話,你果然很懂得拿捏我,阿瑤,你怎麼這麼厲害?」
那一刻,我的心好像飄了。
我以為他會罵我,畢竟,每一世我都在算計他,結果他說,我很厲害……
他不可理喻。
我們聊了許多。
我第一次痛痛快快地這樣講從前的事。
這件事,只有我和宮秋月知道,她永遠都不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
這些秘密壓在心里,無法言說。
可寧逍不一樣,他可以接受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并不停地詢問「然后呢」「接下來呢」「后續如何」。
我不得不講更多的細節。
于是,他知道了。
他第一世死在了二十七歲。
第二世死在了安塞,二十六歲。
如今他已經二十四歲……
「原來我死得那麼早。」
一時間,我如鯁在喉,實在不知如何說。
我們有了共同的秘密,我對他竟然有了更多的憐惜。
我輕聲道:「從前,你不是太子,沒有御醫為你調理身體,所以早逝,現在不一樣了,你可以好好保養身體,全天下的大夫都會供你驅使。」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輕輕地笑了一下。
「是嗎?」
是嗎?
當然不是!
我們都在說假話。
陛下要喝他的血來為自己醫治。
我們將計就計。
他每一日都會服用一種慢性毒,毒入了血,陛下喝了他的血,等于間接服毒,所以才能那麼快地中風癱瘓在床。
事后,他雖然服用了解藥,但到底虧損了根本。
我肯定道:「當然,我會為你找天下最好的大夫來調理身體。」
他低低地笑了。
「阿瑤,你說假話的樣子真的太有意思了,多說一點兒假話,我愛聽。」
我:「……」
我難得的一點兒真心被他笑沒了。
啊啊啊,他可閉嘴吧!
18
太后宣我見她。
她經歷過生病和縱火后,身體越發不好了。
她勉強坐在床上,蒼白的唇透著干涸,內里的衰敗已遮掩不住。
大姑姑正在為她掖被角。
我想了想,自如地上前為她斟茶,并將痰盂放在她右側,又坐在下首為她捏腿。
我的力度不輕不重,她舒服地輕嘆一聲,又控制住聲音,眸色幽暗晦澀。
大姑姑訝異,笑道:「太子妃有心了。」
我笑而不語。
太后垂眸享受著。
良久,她緩緩道:「你騙了哀家。你對哀家說,你有了逍兒的孩子,哀家才給了你懿旨,可現在,已經這麼久了,孩子在哪里?」
這事兒,是我騙了太后。
宮秋月跟著太后去了歸云寺,便以為勝券在握。
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早被寧逍監視。
在她給太后下藥的時候,我和寧逍借故到了歸云寺。
我用肚子里子虛烏有的孩子騙了太后一張懿旨,就是這張懿旨,讓六皇子和九皇子進宮勤王,我和寧逍順勢以謀反的罪名捉了他們。
在宮秋月自以為在太后面前陷害我成功的時候,殊不知,這不過是我和太后的一場戲,為的就是光明正大下山,不引起懷疑。
而宮秋月還為此洋洋自得,真是蠢得可愛。
我輕聲道:「太后,我還是處子之身,太子殿下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太后緩緩睜開眸子,滿目震驚。
良久,她喃喃道:「作孽啊!這大楚江山要完了。」
「太后,不會完的,江山代有才人出,江山會自己選擇明主的。」
她沉了臉,眸色警惕。
「哀家會看著你。」
「太后,活人是看不住的,死人才可以。孫媳是看不住的,但孫女可以。」
「你到底想干什麼?」
「請太后讓我與殿下和離,收我為孫女,言明我皇室正統的身份。」
「你瘋了!」
「太后,我沒瘋,我腦子前所未有地清楚。」
「你做夢,哀家絕不可能幫你。」
我俯身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她睜大雙眸,不敢置信地追問,我一一作答。
許久許久,她失神地示意我離開。
我走之前輕聲道:「太后,您和皇后都曾心懷夢想,可惜在宮廷中折斷了羽翼,如今,我也有夢想,懇請太后成全。」
我在外面長滿銀杏樹的宮道上低頭走著,心思已飛越三生三世。
大楚王朝從開國皇帝算,到了第三代,皇帝實在不怎麼樣。
但他們選皇后的眼光倒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