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連聲呵斥。
那人我據理力爭,說自己也不愿得罪貴人,實在是不愿看見如此好的人家因我而家破人亡……
后面種種,我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母親蹙眉說那人晦氣,說并不信那人的話。
直到后來,她一尸兩命,死在產床。
而父親看我的眼神越發不對……
他寵姨娘,寵宮秋月,唯獨對我這失了母親的孤女冷眼相待……
可我這人天生反骨。
旁人越是想讓我零落成泥,我偏偏要在這泥土里綻放出芬芳的花朵,開得招搖,自在。
8
我與父親撕破臉皮后,他徹底翻臉,將我禁足府中。
不過,我不聽他的。
我翻墻出去。
今日的騾馬市有胡人送來的馬群。
我挑中了一匹高頭大馬。
正要付賬的時候,有人插話:
「此馬,我要了。」
是九皇子。
我將銀袋往商販手里一送,便動手去牽馬。
九皇子絲毫不讓,與我動手相搶。
我搶先一步上了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就來賽一場,殿下若贏了,此馬我送給殿下,殿下敢嗎?」
「不自量力,本宮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他也上了馬。
我們互相追逐著出了城,在空曠的草場上開始賽馬。
風在呼嘯,似在拉扯著我的魂魄。
我感到無比的暢快,我要謝謝宮秋月,讓我重生,重新擁有如此年輕的身體,和尚未失去的一切,我想,這一次我一定能把握更多。
我和九皇子不相上下,他奮起直追,我也不遑多讓。
但很快,前面沒路了,再往前是一處裂谷,巨大的裂隙如一張吞噬生靈的巨口。
我帶著一腔孤勇牽動馬韁,帶著我的駿馬飛躍而起……
身后,傳來九皇子怒不可遏的嘶吼:
「宮瑤光!你瘋了!」
是啊!
我瘋了!
瘋了的人,你敢和她拼嗎?
我落地后,直直向前沖去,如一道流光。
良久,馬停下來,我下馬躺在草地上,仍由它散漫地吃草。
又過了許久,九皇子來了。
他騎著馬在我身邊轉悠,聲音咬牙切齒:
「你不要命了嗎?」
我睜開眸,微微一笑。
「殿下,我的馬不能歸你了。」
「本宮不稀罕你的馬,你等著,本宮的白云踏烏總能贏你。」
第二日。
他果真騎了白云踏烏來和我比試。
這一次,我輸了。
我舉刀刺向我的馬。
九皇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怒斥:「你瘋了?」
「輸了的,我不要!」
「混賬,輸贏不過尋常事。」
「可對我來說,輸了會要命。」
我將匕首換了手,刺向我脖頸,在他失神捉我另一條手臂的瞬間,我側身躲過,手臂轉向,快速刺向馬頸。
鮮血噴涌而出,噴了我和他一頭一臉。
馬倒下了,眼中有淚。
鮮血中,九皇子憤恨地搖晃著我的肩膀。
「宮瑤光,你特麼有病啊!」
血污中,我笑了。
是啊!
我是有病。
我有點兒看不懂,為什麼父親愛宮秋月,六皇子愛宮秋月,九皇子也被她吸引。
我爭不過她,但我偏要給她留幾分不痛快。
那一天,九皇子看看馬,看看我,幾次舉刀想殺我,幾次又氣得跺腳。
最后他扔掉匕首,說先留我一條爛命,然后倉皇離去。
我盯著他的背影,唇角微勾。
看,宮秋月,你在學我,我也在學你啊。
而這一次,我似乎贏了。
許久,許久,一條帕子落在我臉上。
我拿開帕子,看到了大皇子清瘦的面龐。
「你玩過了。」
「有用就好。
」
他蹙眉,唇角微動,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許久,等我擦干凈了臉,他的目光落在馬上,雖一言不發,惋惜難掩。
我平靜道:「我沒有給它起名字。」
「什麼?」
「沒有名字的便是牲畜,殺便殺了,不會有感情的。」
大皇子想了想,笑道:「你可以叫我寧逍,安寧的寧,逍遙的逍。」
我訝異他何故說名字。
他繼續笑,「我可以叫你阿瑤嗎?」
阿瑤……
阿瑤……
母親曾這樣叫過。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快要模糊。
我忽然想到,宮秋月為何不讓我們重回到小時候,若回到那時,我就有機會再見母親了,也有機會改變她的命運。
但后來我想到,她可能害怕我趁著她小,弄死她……
我淡淡道:「一個名字而已,殿下請隨意。」
寧逍眸子清清冷冷地移到我身上。
「我本想等風波稍定再去找令尊提親,但沒想到令尊如此心急……」
「早或晚,殿下都來了,瑤光并無怨言。」
「你有!」他很肯定。
我不想和他爭辯,起身離開。
走出許久,我看到他的輪椅還在那里。
那一刻,我有點兒憐憫他。
他這樣,怎麼愛人呢?
若有一日,他真的愛上了一個人,他心愛的姑娘走了,他都沒辦法去追。
真可憐!
我搖著頭,還是將他丟在了腦后。
9
我去了秦樓。
我托那里的老鴇幫我挑幾個姑娘。
她回我信說已經找到,我今日便是來驗貨。
等我看到那四個神色楚楚,各有韻味的姑娘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給老鴇萬兩銀票,指著其中容色最動人的那個姑娘說:「這位姑娘我要了,這位姑娘將是你們這里的頭牌,這位姑娘……」
將四人安頓好,我領著那位叫作陳俏俏的姑娘出了門。
沒幾日,一身孝服正賣身葬父的陳俏俏被痞子糾纏,當此危難之際,遇上了正在為宮秋月挑發釵的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