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臨終時,陪在她身邊的只有我和大姑姑。
她將秘密告訴我,而這秘密被我利用到極致。
宮秋月就算模仿了我前世走的路,但后面如何走,她真能把握得住嗎?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便宜可占。
太后走的那日,城中貴女沿街相送,每人手持一枝桐花以表送別之情。
太后的儀仗走遠后。
六皇子當街一鞭抽落我手中的桐花。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如淬了毒。
「你這樣的無恥之人,沒有資格為太后送行。」
桐花碎了一地,我的手背被鞭子抽中,紅腫得老高。
「好疼……」我眼圈紅了,盈盈含著淚,要掉不掉。
六皇子蹙眉,神色微怔,旋即想起什麼,冷聲道:「若非你,秋月也不會與本宮退婚,更不會要去佛寺,你這樣挑撥離間的女子,當然令人惡心。」
他的鞭子又高高舉起。
我側過身去,不敢抵擋,心思卻游移在外。
六皇子對宮秋月真的沒有一點抵抗力,太容易被她拿捏了,宮秋月明明有這樣的好棋,卻棄而不用。
她真是不中用,一手好牌總能打得稀爛。
鞭子就要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六皇子的鞭子被人拽住了。
六皇子怒斥:
「誰膽敢攔本宮?」
「是我讓攔的。」
人群讓開。
一人推著輪椅而來,輪椅上坐著一個清貴簡素的男子——大皇子。
他明明一身暗色衣衫,在我眼中,卻似有光。
5
大皇子對我微微點頭,示意我到他身邊來,旋即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清冷冷地瞥向六皇子。
「何故當街打人?更何況打的還是一個女子?你的禮儀教養都學到了哪里?」
「大哥你別被她騙了,她貌似純良,實則心思惡毒,若非她挑撥離間,我和秋月也不會一朝分別。
」
六皇子說得憤憤。
大皇子冷了眉眼。
「宮二小姐若不愿陪皇祖母禮佛,我這便命人請她回來,皇祖母慈悲,不愿做強人所難之事。」
他抬了抬手,手下侍衛立刻就去。
六皇子急了。
「回來!大哥,我并無此意。」
「道歉!」
「大哥……」六皇子驚住了。
「道歉,向宮大小姐道歉。」大皇子斬釘截鐵。
六皇子咬牙切齒,終究無奈地低下頭。
「宮瑤光,對不住,今日是本宮情緒激動,不該遷怒于你,大哥,你可以把人叫回來了嗎?」
「六皇子,臣女冤枉——」
我低了頭,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拿帕子的工夫,紅腫的手背露出來。
白玉般的手上紅紅一片,看起來甚是嚇人。
眾人輕咦出聲。
大皇子蹙眉。
他伸出手,一個侍衛便將一柄精致的軟鞭遞到他手中,他拿起鞭子,重重一抽,便抽在了六皇子的手上。
六皇子驚呼出聲,錯愕不已地抱著手,目光惱怒地在我和大皇子身上來回巡脧。
「好極,我今日算是看明白了,宮瑤光,真有你的。」
他轉身大步離去,連掉在地上的鞭子都不要了。
我用手背掩住唇角。
怕自己笑出聲來。
良久,人群散去。
大皇子涼涼道:「宮瑤光,笑夠了嗎?」
我:「……」
我將自己的手伸到大皇子面前,輕聲道:「殿下,真的很疼。」
「若你真的知道疼就好了。」
他冷言冷語的,卻微紅了耳尖。
6
大皇子是元后嫡子。
元后薨逝后,大皇子軍中歷練摔傷脊柱,成了半癱。
他原本該走太子,皇帝這樣的路。
如今只能靠輪椅出行,成為奪嫡最不可能的人選。
可偏偏是這樣一個被眾人排除的人,在前兩世成了京城風云中決定性的人物。
可惜,他命不好。
第一世,他年紀輕輕死在清冷的厲王府。
第二世,他死在遙遠的安塞。
兩世,我都沒能見過他最后一面。
我總覺得這樣好的人不該就這樣隨隨便便死了。
重生后,我借機偶遇大皇子,與他說過去,說未來,說天下,說民生,說閨閣女子的困境,說萬里山河的豪情壯志。
我說得動容,他卻似看透了我。
他說,看在這些時日相處的情分上,你若有所求,可直言相告,不必折騰這一出。
我能有什麼所求呢,不過是想活得好,不過是想做些實事。
我說,我想向殿下求一段姻緣,不知殿下肯不肯?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命人將我趕出府。
他的管家神態恭謙道:「姑娘不要開我們殿下的玩笑了,我們殿下這般的情況,沒有哪個世家敢將女兒嫁過來,更何況是太師府呢?」
他的情況,我知道的。
元后是將門世家,她嫁給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時,是太子登基極好的助力。
可太子登基成了皇帝,這助力就變成了頭上的壓力。
后來,元后去世,她的父親兄弟戰死沙場,連年僅十六歲的兒子都成了殘廢。
所有人都知道,大皇子早就被陛下棄了。
這些年,給大皇子說親的人不少,但高不成,低不就,門閥世家的嫡女不愿來,低門小戶的女兒配不上大皇子的身份。
陛下放任不管,他無其他長輩做主,他的婚事就這樣懸了下來。
前兩世,到他死時,都未娶妻。
這一世,我的父親依舊是那個偏寵庶妹,利欲薰心之人,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攀附皇權的機會。
我不想嫁給六皇子,也不想嫁給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