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16

我帶赤甲軍追出皇城時，前方一片刀光血影。

早在收到密信后，我就讓三萬精兵星夜開拔，率先攔截匈奴大軍。

兩軍廝殺，尸橫遍野。

我騎在馬上，手持弓弩。

一箭破空，射中了匈奴使臣的心口。

尸山血海里，那些世家女們釵環散落，衣裙染血。

我看著淚流滿面的她們，道：「哭什麼？站起來。」

「男子看不起我們，我們就拿起劍砍下他們的頭顱。」

「我身后十萬大軍，又哪里比那些男子遜色？」

我借著搖曳的火光，看清了她們每個人的臉：

「跟我走，我帶你們去看更廣闊的天地。」

數日后，我率兵于雁門關落腳。

我雖在邊塞，可京中的消息仍不斷傳來。

江燁連發三道帝王令命我回京。

我皆抗旨不從，甚至當眾誅殺欽差，以儆效尤。

江燁送宗室女給匈奴人議和的事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

那些原本忠心耿耿的臣子們更是因此冷了心腸。

此后數月，大燕多地出現了「鳳凰展翅」之景。

其后更是從魚腹中發現神諭，上書「女帝出世，日月凌空」。

如此荒誕的煙花技法卻在人心動蕩之時，被人們奉為神諭，尊之重之。

一切都為我稱帝做好了鋪墊。

起兵之前，我把沈清雪和蕭琉都叫回了身邊。

那些世家女也養好了身子，隨我一同入京。

我率百萬大軍一路北上，直逼京都，劍指皇城。

大軍壓境，兵臨城下。

江燁被反綁著手腳捆縛在旗桿之上。

時至今日，我與江燁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他眼中滿是怨恨，斥我狼子野心，斥我謀朝篡位。

卻忘了這些都是他親手逼出來的。

我騎在馬上，手中長劍映照著滿城血光：

「當日你說男子君臨天下，何須女子鎮國。」

「如今你護不住天下，那這個皇帝就換我來當。」

我身后的女子們皆斂紅妝, 著戰袍。

她們齊齊拉弓, 搭箭對準城樓上的江燁。

那是世家女子所能射出的最狠的箭。

江燁死時, 萬箭穿心。

他斃命于此生最看不起的女人手中。

17

永定四十年，江燁登基的第三年，大燕女將楚江月逼宮造反。

同年，京城破, 天子亡。

我于帝都稱帝, 改燕建齊。

登基后，我發布了很多道法令。

開設女子學堂。

建立女官制度。

鼓勵女子入仕。

重修纏足禁令。

天下的女學如竹筍般建立。

女子紛紛走出閨閣，踏上廟堂。

她們不必纏足裹腳，不必依順他人。

更不必被三綱五常所束縛。

沈清雪說女子生產危險，如同在鬼門關走過一遭。

我聽從她的意見, 在大齊開設養育院。

同時推行女醫, 分發藥物, 最大程度保證女子生育安全。

頒布每一道律法時，蕭琉都陪在我身邊。

她是當年女子科舉的第一位探花郎，也是大齊的第一位女宰相。

我們除酷吏, 清叛臣，肅朝野，改科舉, 鏟除門閥, 收復北疆。

她是我最鋒利的劍。

也是我最安穩的后盾。

宋時微因為給我遞密信一事而被江燁厭棄。

我登基后，放宋時微出了宮，許她一世榮華富貴。

暮春三月，我又親自為太子妃送行。

城門前, 我為她攏好斗篷，笑道：「我會派一百精兵保護你，你只需往前走, 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

太子妃放了足，但小腳卻恢復不了原樣，走起路來依然顫顫巍巍。

她鮮妍地沖我眨眨眼, 像極了當時冠絕京城的模樣：

「多謝陛下, 我們后會有期。」

我笑了起來。

她策馬從深宮疾馳而出。

手中一把紅纓槍。

英姿颯爽。

幼時她曾說要遨游天下, 走遍四方。

如今終于實現了曾經的愿望。

她逃出了樊籠，做回了自己。

我該為她高興。

18

那日在萬獸園里，我遇見了剛進宮的一位王夫。

我仔細掃過他的眉眼。

日暮黃昏中，他五官清冷，卻生了一雙極漂亮的眼睛。

「陛下為何這樣看我？」他懵懂地看著我。

我伸手撫過他熟悉的眉眼，笑而不語。

擬態而非求真, 相似而已。

不只是他。

全皇宮的王夫各有千秋。

但都長著相似的一張臉。

葉淮的臉。

世人皆說葉淮戰無不勝，從無敗績。

卻無人知曉他無數次封神之戰，都由我親手部署。

每一場戰役, 都是我為他排兵布陣，決策千里。

葉淮死在一個下雪天。

我張弓射箭, 親自將羽箭射進了他的心口。

看到我的那一刻, 葉淮滿眼難以置信。

我與葉淮, 年少相識，情誼甚篤。

我們本是天作之合。

可他不該為了留我在身邊，而燒毀了無數封父親的舊部傳給我的暗信。

他希望我是他身后隱姓埋名的副將。

他希望我是與他舉案齊眉的「葉夫人」。

他希望我是為他生兒育女的「葉楚氏」。

可他唯獨不希望我是自由自在的「楚江月」。

我站在摘星樓上, 望著山川秀麗，星河浪漫。

心里泛起一絲難言的惆悵。

雖然葉淮失去了生命。

但我也從此失去了愛情。

我縱然萬壽無疆，擁萬里江山。

卻只能享無邊孤寂。

這就是上天給我最好的懲罰。

- 完 -

小靈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