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有御史上書,說十八年前送去和親的宗室女暴斃,死因不詳。
這本是一件小事。
史上死因不詳的和親公主太多了。
許多人死了也就死了。
等不到后人為她報仇。
可在這樣的時機下,這位宗室女的暴斃就顯得刺目。
在太子府抓了一個來自南理國的奸細之后,陛下的震怒達到了頂峰。
一個「戰」字響徹了金鑾殿,也傳遍了大街小巷。
茶樓里。
我與楚征舉杯相慶。
楚征目光悠然道:「孤怎麼也想不到,阿然會是奸細,他與孤從小一起長大啊!」
我飲了一杯茶,并不言語。
三年后太子出征,明明有良將精兵,卻還是一敗涂地,戰死沙場。
若說沒有內奸是不可能的。
三年后的浩劫,從中獲利最豐的就是南理國。
所以,只能試一試。
楚征假裝是主戰派,積極與各將軍商討如何作戰。
計劃是假的,以此誘敵是真的。
果然,釣出來一條大魚……
阿然明面上是世家中選出來的太子伴讀。
實際上,卻是南理國人。
順著阿然這條線索,查出當年南理國送來的奸細并不少。
這段時日,京中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家里查出來個奸細。
楚征很傷心。
但和命比起來,傷心不算個事兒。
楚征又道:「看你似乎一點兒也不同情孤。」
我斟酌片刻:「殿下若需要人同情,臣女也不是不能演……」
楚征:「……」
他曲指在我額頭輕輕敲了敲。
「宋迦若,孤看你就是個榆木腦袋。」
7
文香興奮地低聲道:「恭喜小姐,殿下對您有情。」
「噓!」我食指舉在唇間,「這樣的話,以后不要再說,沒有人會喜歡聽到。
」
文香愕然。
我并沒有多解釋。
我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去過世人眼中相夫教子的生活。
發現,不過爾爾。
重來一世,情愛于我是錦上添花。
但首先,我要成為那個可以添花的錦。
而不是一塊粗麻布,沒有任何添花的價值。
我下樓時,遇見了顧錦信。
他大概恭候我多時,一步步從樓下走來,眉宇間盛滿怒氣。
「是你鼓動陛下與南理國開戰?你知不知道如此會讓多少人死去?
「你又知不知道,打仗耗資幾何?
「屆時國庫空虛,如何應對三年后的浩劫?
「你這是想把大好河山拱手讓給賊子,這便是宋家的家教?
「宋迦若!不要以為你知道些許皮毛便能左右朝局。
「朝堂是男子的天下,不是你一介后宅婦人舞弄權勢的場所。」
他哪來的臉教訓我?
我一腳蹬去,正中他胸口。
他站立不穩,連連后退,撞到墻上,又跌落在地,面色痛苦地捂著心口,不停咳嗽。
我一步步下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讓我想想,憂國憂民的顧郎君這段時日做了什麼事。
「先是花了三個月時間休養身體。
「身體將將養得差不多,就去跑門路,想要做個從七品的小官。
「發現走不通門路,便日日等在騾馬市口,就為了偶遇二皇子。
「可算是被顧郎君等到了機會,替二皇子解決了一樁麻煩。
「顧郎君如今是二皇子府的東閣祭酒,可謂近水樓臺先得月。
「將來萬一有那一日,二皇子定然不會忘了你這位一直陪伴他的僚屬。
「顧郎君得遇明主,志得意滿,少不了有紅顏作伴。
「如今正和一位姑娘打得火熱,有意將她納為妾室。
「這便是憂國憂民的顧郎君做的所有事情,每一樣都是為了自己做打算。
「敢問你這般自私自利的小人,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顧錦信紅了臉。
他扶著墻站起來,沉下臉教訓我。
「我所做的,是順應天下大勢,不像你,是禍國殃民。」
「哈哈哈哈哈!」
我仰天長笑,莫名諷刺。
「顧錦信,你終于露了尾巴。
「你到底是害怕我禍國殃民?還是害怕我改變了你的大勢,讓你不能坐享高官厚祿?」
他惱了,低聲惡狠狠道:
「你做得再多,也不會改變什麼,宋迦若,乖乖回你的后宅做個賢妻良母,這天下,不是你能左右!」
他轉身蹬蹬蹬快步下樓。
我定定地看著他的身影,勾唇一笑。
我想,是我太仁慈,讓他日子太好過,以至于忘了我的手段。
我對文香吩咐。
「去幫我找個媒婆。」
「啊?小姐,找媒婆做什麼?」
「給一個姑娘說親。」
8
文香很快找了兩個媒婆。
一個有口皆碑,另一個是金牌官媒。
兩個媒婆將泥瓦巷里一個姓柳的姑娘家的門檻快要踏破了。
介紹的才俊一個比一個好。
那位柳姑娘挑花了眼。
最后,羞答答地選了一個秀才,嫁過去做正頭娘子。
至于和顧錦信的朦朧感情,如今成了柳姑娘唯恐避之不及的一段羞恥往事。
在她口中,顧錦信三番四次挑逗調戲,讓她錯將流氓當成了心動。
如今再提起,只覺得羞恥不堪,恨不能自戳雙目。
沖她這份覺醒。
我送了她一百兩銀子當作嫁妝。
柳姑娘受寵若驚,直言今生銘記我的大恩大德。
我忍不住笑了。
上一世,在顧錦信的后宅里,她和孟青蘿斗得你死我活,兩個人都是燒錢的主。
一個要龍蓮香,另一個便要月光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