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進侯府那天,公爹去世,婆母病倒。喜宴變喪宴,我臨危受命,接過掌家之權,鎮定有素地辦完喪事。
夫君謝我維持了侯府體面,卻再未踏入我房門半步。
后來,他小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堆。
我盡心教養,為他們籌謀將來。
卻聽夫君背地里教導子女。
「為父從未見過如你母親一般涼薄之人,你祖父去世,她竟一滴眼淚也未流。你們雖叫她母親,卻不要學她為人,她不配。」
那時,我已從大夫口中得知自己命不久矣。
庶子庶女無一人來探望,更無人侍奉湯藥,任由我自生自滅。
臨死之際,我一把火燒了侯府,將這冰冷無情的地方毀了干凈。
再睜眼,我重生了。
侯府前來提親,我看著眉目清雋的他,竟和他同時說了一句。
「我不同意。」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重生了。
1
我與顧錦信異口同聲說出拒絕的話。
兩家父母均愕然地看著我們。
顧錦信不動聲色地瞧我一眼,拉著侯爺夫婦道:「孩兒回去再向爹娘解釋,但孩兒可以保證宋迦若絕非良配。」
父親抬眸看一眼顧錦信,向侯爺淡笑道:「令郎果然意氣逼人,老夫很欣賞令郎的性子,但結親之事還是算了吧。」
言外之意,顧錦信不過一介莽夫。
我潁川宋家,他還高攀不上。
我宋家位于世家前列。
三百年前祖上便在朝中為官。
一代代傳下來,家中子侄多在朝中效力。
而顧家是陛下新封的侯爺,在一眾世家面前全然不夠看。
顧家為了在京城立足,才來求娶世家女。
我父親曾看好顧錦信,也不愿我入宮門,這才松口讓顧家前來,好讓我看看顧錦信。
這是一番好意。
可這番好意被顧錦信辜負了。
操辦完顧侯爺的喪禮。
顧錦信便搬到書房,與我只用餐時一見。
我察覺到顧錦信的冷漠。
曾旁敲側擊。
他讓我不要多想。
再多問幾句。
他便說,婚儀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無法邁過心中的那道坎,面對我時總會想起父親去世時的場景。
言辭里,竟隱隱約約說我克親。
他將顧侯爺的暴斃歸結到我身上嗎?
可他不明說。
我一問,又說我想多了。
直到病重之際,聽到他對庶子庶女們說的話。
我才知道,他其實背地里埋怨了我一輩子。
重生一世,能與他再無干系,我高興極了。
我從屏風后走出,淡然地看著顧錦信,冷聲道:「上門求娶的是你,污我清名的也是你,如你這般表里不一之人,我宋家的確不敢深交,來人,送客!」
顧錦信輕瞥我一眼,眸中不屑清晰可見。
這是從許多年后回來的顧錦信。
那時,他位列九卿,受陛下器重。
對世家的敬畏早已消失。
所以,才能一副上位者的姿態藐視我。
他冷冷道:「總比命里不祥,妨克長輩之人好多了。」
我心底發冷。
看吧!
他果然將顧侯爺的死算在了我的頭上。
卻口口聲聲我想多了。
真正的偽君子。
我壓下心頭火氣,只淡然吩咐一句。
「來人,將這信口雌黃之人,打出去!」
「宋迦若,你敢!」
呵!
他看我敢不敢。
我拍拍手,一眾豪仆魚貫而出。
將顧家人推搡出去。
顧錦信則沒那麼好命,被拳打腳踢了一頓,在眾目睽睽之下扔出宋家。
父親并不做聲,優哉游哉地喝茶。
待我返回喝了一口茶,壓下心中浮躁,這才開口問我。
「何故如此恨他?要讓他顏面掃地?」
2
什麼都瞞不過父親。
我恨顧錦信,自然是因他荒廢了我的一生。
他明明可以說清楚,讓我做個明白人。
我有我的驕傲,自然不會再打擾他。
可他偏偏要巧言令色,一道道大義壓在我頭上,讓我為顧家當牛做馬。
背地里又將他父親之死,怪罪在我頭上,說我天性涼薄,不配為人。
又當又立。
無恥至極。
我垂眸,輕聲道:「父親,女兒做了一個夢,夢里女兒嫁給了顧錦信,過了荒誕的一生,這些不算什麼,但女兒還夢到了天下大勢。」
父親的眼睛亮了。
他大概想不到,幾年后,世家會有一場浩劫。
父親慧眼如炬,提前逃了。
可那些與我們相熟的世家,卻零落消散。
等我們再歸來時,京城已物是人非。
重來一世,我自然要避開此等慘事。
我在內宅之中,許多地方使不上力。
但父親可以。
他信奉莊周,向往蝶夢之說。
我的夢定會讓父親信服。
我與父親在書房中晝夜探討。
京城中,顧錦信的名聲已然壞了。
他得罪了宋家,其他世家自然瞧不上他。
他便自作主張到泥瓦巷求娶一位叫作孟青蘿的女子為妻。
我聞知消息,并不意外。
孟青蘿啊!
那是顧錦信最寵愛的一個姨娘。
他們一共生了三子一女。
顧錦信下朝后,最喜歡到孟青蘿房中坐坐,與她說一說話。
他說,青蘿之香可解憂。
呵!
他大概不知道,他心愛的孟姨娘身上用的香叫作龍蓮香,一瓶值千金。
顧侯爺聞知消息,下朝之后,抽出馬鞭就往顧錦信身上打。
「孽障,我舍掉一張老臉為你求娶世家女,你不愿意,偏偏要自甘下賤,往泥腿子坑里鉆,你知不知道,老子花了多少年才從那里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