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有些東西,注定是我可憶不可及的。
我偶爾會想,若是自己不進宮,是不是也會有一段平凡姻緣,跟喜歡的人一起去看大好河山。
秦宣曾說我眼睛好看,像天上的星星,只是我自己知道,我并不美。
一張平凡普通的臉,依靠著顯赫的家世,入了這四方城。
人人都說,陸家的嫡長女生來尊貴,進宮做了皇后,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
可我常常望著這天,四四方方的,總覺得自己這一生就被困于此了。
茶嬪和琴嬪大約也都猜出我悶悶不樂的理由,偶爾勸慰,琴嬪只會說:「我娘說了......」
這個時候,我就會立刻打斷她,喜嬪一臉八卦地湊過來:「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趣事?」
皇上很快回宮,這次他又帶回來一個美人,說是出身商賈,遇到惡霸欺凌,被路過的皇上救下,如今帶回來,封了舞常在。
英雄救美啊!
可實際上,這美人出身青樓,賣藝不賣身的舞姬。
這倒不是我從皇上那里打探出來的,而是舞常在自己大大方方說出來的。
用她的話來說,自己一沒偷二沒搶,靠著美色和舞技謀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本來她已經給自己贖了身,打算開一家舞樂坊,招募舞女,編纂舞蹈,卻被皇上看中,不由分說,就帶進了宮。
她這話不說還好,正說著,文貴妃來了,聽見皇上居然喜歡上一個青樓舞姬,頓時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說到底,她就是笨。
舞常在大約是見慣了風月場,聽說文貴妃真心喜歡皇上,差點笑暈過去,更是直接道:「喜歡值幾個錢?」
在聽說嬪位之下以后是要殉葬的,嚇得直接在我這里報了班,雖然背書記性差,但每天苦讀皇上的基礎喜好。
我是假文盲,她是真文盲,一個字都不認識,我只能一字一句地教她。
她生了一張媚氣十足的臉,又會撒嬌討皇上喜歡,很快晉升為了貴人。
知道是貴人,舞貴人差點沒失去了表情管理,拿著圣旨氣呼呼地來我宮里吐槽。
「他是不是有病啊?老娘這麼努力討他喜歡,才是個貴人,難不成把我拉進宮,就是為了哪天國喪給他陪葬不成?」
她這話說的有些過分,但也不無道理,喜嬪樂的哈哈笑,不知怎的,忽然嘔了起來。
6
喜嬪懷孕了。
這是幾年來第一個有身孕的嬪妃,大家都為喜嬪感到高興,寶嬪宅在宮里,也特意送了兩個福娃娃過來。
喜嬪如今壞了身孕,便跟皇上提出想看宮外那場游園驚夢的戲,但皇上說不合規矩,若是誕下皇子,便會逾越一次,請戲班子來宮里。
大家都盼著喜嬪生下皇子,好借她的光,也看看宮外的戲,定是有趣的。
她如今換了口味,喜歡吃酸的,茶嬪便做了酸的蜜餞,常常給喜嬪送過去。
黑常在學習之余,也做了個小孩肚兜,送了過去,是過年時,每個人都得到的一匹蜀錦,她總是舍不得用,如今卻用了做肚兜。
喜嬪那樣跳脫的性子,如今只能乖乖待在自己的寢宮里,不許她出門,也不能來與我們打牌玩耍,因為皇上說,不利于生下男胎。
皇上請了薩滿法師,去她宮里搖鈴做法,滿屋子熏得都是亂七八糟的味道,嗆人得很,喜嬪害怕的哭,皇上卻叫她忍一忍。
姐妹們都心疼,結伴去看她,昔日總跟著舞貴人學習跳舞的朝氣美人,如今卻身材臃腫,面色枯黃,躺在床上,眼下是一片烏青。
她近日來總是做噩夢睡不好,皇上賞了一個玉枕,說什麼玉者,國之重器,兆頭好。
他如今已經快三十了,好不容易有了第一個孩子,自然十分重視,只是,喜嬪的臉上再也不見喜色。
她總是有些慌地握著我的手:「皇后娘娘,若是嬪妾生下一個公主,怎麼辦?我害怕......」
「公主又如何?照樣是咱們的寶貝,若是皇上不請戲班子了,等你生完了,我親自帶你去宮外戲園子,就跟咱們以前一樣,偷偷溜出去,總不能讓你看了一半。」
我寬慰著她,喜嬪的臉上可算是浮現出一絲虛弱的笑容,她說:「好。」
文貴妃也去看過兩次喜嬪,我以為她又會怨氣比鬼大,她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留下賀禮便走了。
那個玉枕頭太硬,喜嬪總是睡不好,舞貴人直接扔了,給她換上了蠶絲軟枕。
皇上問起時,她便裝模作樣的哭兩聲,說一句:「臣妾不小心砸碎了,」撒撒嬌,也就過去了。
我是真佩服她,皇上面前嬌媚妖嬈的模樣,真是很難讓人想象到她氣勢洶洶的扔玉枕的模樣。
「這個男人沒事吧?誰家有了身孕睡這麼硬的枕頭啊,還有利于生兒子,生個鬼出來給你要不要?若生不出皇子,都是男人的問題,自己不行還扯什麼氣運。」
她這話逗得大家都笑了。
喜嬪的肚子越來越大,撐得肚皮看著都有些可怖,我告訴喜嬪,再過一兩個月,她娘家的母親就能進宮陪她,她這才舒心了些。
沒想到,琴嬪聽了這話,眼睛卻有些發紅,抽泣地說:「我也想懷孕,我想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