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麗妃聞言笑道:「那我這便回去收拾,明日跟著娘娘一塊兒去躲清閑。」
我看著麗妃歡脫的背影,有些羨慕。
我和她一樣出生將門,曾經也是這樣被家里寵著不諳世事。
凌淵上門求親時,我以為他是真心愛我的,我以為可以一輩子幸福地做無所爭的王妃。
可原來,他一早就看中了父親手中的兵權,他奪嫡,父親率兵為他護航。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沒愛過我。
他愛的,只是我的家世而已。
父親死后,沒了權重的岳父約束他,轉眼他便納了新人進宮。
他伏在我床前,演著悲情的戲碼:「朕若要穩固皇位,離不開這些重臣。他們的女兒在宮里,他們才會忠心為朝廷效力。」
我笑著應了:「我都懂,如今你是皇帝,自然有你的不得已。」
我雖笑著,心口卻扯得疼。
于是,麗妃進宮了。
她進宮,是由不得自己的。她父親填補我父親的空職,成了新一任的護國大將軍。
讓麗妃進宮,是為了掣肘她父親。
那時候的麗妃眼里還帶著稚氣,笑起來如同小太陽一般光芒萬丈。
看到這樣率性自由的麗妃,我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總想下意識地護著她。
犯了小錯我幫忙遮掩,想要什麼我都盡量滿足。
我知道,若是我不能為她撐起一片天,總有一天她會和我一樣,在這后宮中丟了能照亮自己的光。
后來又陸陸續續有了許多新人進宮,但都和我一樣,是為了做凌淵的墊腳石。
直到秦云初進宮,我才知道,原來凌淵喜歡一個人時,會那樣深情。
7.
抱夏說,宮里都在傳,秦云初不會笑,永遠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
我想不通,凌淵并非利用她,而是把一顆真心放在了她那兒,怎麼會焐不熱她呢?
天知道,凌淵的這份真心,我曾經是多麼想要得到。
直到那日我在紛飛的落葉中見到滿目悲涼的秦云初,我才明白。
她恨透了凌淵。
秦云初見我第一面時,便對著我笑了。
她笑得很溫和:「娘娘,皇上有這麼多女人,您真的都能容忍嗎?」
我自然是不能。
但錯不在她們。
我不能容忍的,是負了心背了誓言的凌淵。
見我沉默不語,她又笑道:「皇后娘娘,您知道愛而不得的感覺嗎?」
我屏退左右,坐在她身旁解下披風披在她肩上:「終究你已經入了這宮門,出不去了。」
她卻笑得更肆意:「我沒想出去啊。我已經被糟踐了,我身子已經臟了,我出去做什麼?即便能出去,我也配不上他了。」
笑著笑著,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淚。
那滴淚好像是掉進了我的心里,讓我沒來由地一陣心疼。
我第一次明白,凌淵奪走的不只是這些女孩子們的自由。
他殘忍地摧毀了她們的精神依托,讓她們在這深宮之中沉淪。
我眼前的這個姑娘,她美得像是畫里走出來一般,但也如同被禁錮在畫中一般,失去了生命力。
我想說些什麼安慰秦云初,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為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
「秋日風大,別吹壞了身子。」
8.
那日以后,秦云初時常會去我宮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我問過她:「為何能放心與我說那些話?」
她指了指一旁呼呼睡著的麗妃:「這樣缺心眼的人都能在宮里活下來,可見娘娘是心善寬厚的。
」
麗妃聽到有人說自己,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喊著:「誰?我才不缺心眼呢,我,我缺肉吃。」
我和云初笑作一團,恰好被趕來看云初的凌淵撞到。
因著我讓秦云初開始笑了,凌淵很是高興,賞了我一顆南洋大珍珠。
「皇后從前不是經常念叨要在鳳冠上鑲一顆大珍珠嗎?今日朕便送給你。」
后來我想過很多次,大約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我對凌淵徹底死心了。
他登基前,說派人去遍尋寶物,要為我的鳳冠上點綴一顆最亮最大的珍珠。
但他總是忙,忙著忙著,我已經做了兩年皇后了。
如今他想起來了,可諷刺的是,從前是禮物,如今是賞賜。
還是因為別的女人,才得來的賞賜。
從這一刻我明白了,他不是尋不到,只是他不在意我,所以不會付出全力。
自打云初喜歡來我這兒以后,凌淵來得也勤了。
為了讓云初待得舒心,他甚至修葺了我的寢殿。
只要我打著云初的旗號,無論做什麼,他都準許。
于是在某次出宮時,云初帶我們去見了她愛慕之人,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她就已經紅了眼圈。
9.
我攬著云初的肩低聲提醒:「凌淵派來保護你的人正看著呢。」
云初把淚水壓了下去,可眼里的情緒卻怎麼也藏不住。
「娘娘,他叫徐啟,是這家畫坊的先生。胸懷大志,卻因出身而無緣科舉。若是來日有機會,還請娘娘幫忙周旋,讓他能入朝為官,實現自己的抱負,我便也安心了。」
云初抓著我的手哽咽著說道。
我鄭重地點點頭:「你放心。」
我以為,我總會尋到機會送她出宮,讓她正大光明地見一見所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