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偏偏是妓奴呢?
若她不是揚州瘦馬,該有多好。
他第一次睡一個女人,也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動心。
玉姿身世坎坷,這不是她的錯。
她甚至曾經為求自保,吞了炭火,變成了啞巴。
是的,玉姿沒錯,既來到他身邊,今后他便好好地待她。
她的新衣皆是白色,因在他心里,玉姿本就該纖塵不染。
得空的時候,他帶她在書房練字,也作畫。
玉姿很安靜,也很乖巧,他貼著她的鬢間,若有若無的香味縈繞,恍惚得令他覺得無比安心。
趙明玉回京之前,他接到了母親寄來的書信。
饒是有心理準備,聽聞她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仍是心里窒息了下。
自幼一同長大的阿姊,情誼總是有的。
趙明玉對他的那點心思,母親也是知道的。
私心里,她也一直將這個外甥女當作兒媳般對待。
她懇切地對夏湛道,人都要死了,就全了她的心思吧。
夏湛同意了。
如此也好,玉姿那種身份,是注定做不成他的妻的。
與明玉完婚后,抬她為妾,也算待她不薄。
趙明玉是真的時日不多了。
她在書房看到了他畫的那副花紅海棠,眼神凄然,提出要親眼看一看原畫。
未等夏湛回答,她便捂著帕子吐了血。
夏湛嘆息一聲,心道她已時日無多,他能為她做的不多了,圓了她的念想也罷。
玉姿性情向來柔順,聞言也只是惶然,接著乖乖聽話地褪去衣衫。
卻不料,趙明玉說了那樣一番話。
夏湛心里不喜,但也不會反駁她,何必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呢。
但是玉姿不知道啊,她神情惶惶,那樣無助。
夏湛當晚去了她房中。
也便是那晚,刑部大牢,有人拿著他的手諭,提審了陳四發和崔匠本。
定國公府世子爺夏湛,派兵追擊,途中中了埋伏。
那幫人下的是死手。
他一直未曾相信青幫那麼大的一個組織,真的瓦解干凈。
也一直在調查幕后真正的領頭人。
在此之前,劉青魚的名字已經浮現了出來。
直到有人拿了蓋著戳子的手諭行事,夏湛終于相信,青幫細作就在他身邊。
能進定國公府書房的,除了趙明玉,還有玉姿。
連夜調查卷宗,將之前關押的青幫黨羽提出來審訊,終于讓他知道了劉青柳這個名字。
揚州高家養的瘦馬,是個啞巴。
他的心,一瞬間涼了個透。
本以為的緣分,佳人傾心以待,原來都是一場騙局。
玉姿利用了他的真心,多麼可笑。
夏湛一心要捉劉青魚和蕭遠山。
當年在江南,人人都以為他用兵如神,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與青幫對抗的過程中吃了多少虧。
蕭遠山太狡猾,總是無法一網打盡。
更準確地說,是他背后的劉青魚更狡猾,總能準確地預判他的陷阱,關鍵時刻救蕭遠山出桎梏。
他從來沒想過殺玉姿,但是用玉姿來引出劉青魚,卻是不得不做的事。
玉姿被吊在城門。
第三日趙明玉來了,她說臨死之前,想看著他圍剿青幫余孽。
誰也不曾料到,第四日,被圍剿的成了他們。
玉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睥睨,令他震驚得回不過神。
原來,心心念念要捉拿的造反頭子劉青魚,竟是他的女人。
她可真是好狠的心。
裝了一年的啞巴,然后手起刀落,斬下他的胳膊。
玉姿恨他們,這份恨意燃燒在眼睛里,讓她整個人都鮮活無比。
夏湛被關在山里一個月。
他也想恨玉姿,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玉姿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第一反應竟然是,她真的好美。
她不是啞巴,她的聲音那麼動聽,她也不是想象中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她內心強大,聰慧得令人吃驚。
一定是瘋了,他喜歡上一個一心想殺他的造反頭子。
逃出嶺南并無意外,在此之前,為了剿匪,朝廷早有探子混入西嶺。
那探子可不是普通人,禁軍副統領胡都尉,他在土匪頭子祖朝身邊潛伏一年半,是個有勇有謀的聰明人。
回京之后,顧不上太后和皇帝表兄對他傷勢的關心,他督促著皇帝先頒布了廢除佃奴制度的明令。
細說起來,他與玉姿之間隔著深仇大恨,玉姿一心殺他,是不會回到他身邊的。
但他要拼一把。
恩怨情仇皆可放下,他只想告訴玉姿,他想跟她在一起,想一直做她的男人。
朝廷調了兵馬,直逼嶺南。
胡都尉剿殺了西嶺的土匪,殺祖朝之后,幫他收了尸,在墳前端了一碗酒。
雁山已人去寨空。
夏湛調遣兵馬,人人都以為他是要報那一臂之仇,殺了青幫的人。
只有他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只為了與那青幫的造反頭子,還有故事可言。
【番外:青柳篇】
我姐姐劉青魚反了。
在我成為啞巴的第二年,她與遠山哥哥做足了準備,號召幾千奴隸,奮起反擊,屠了揚州首富高家。
而這僅僅是個開端。
我知道,她是為我反的。
我姐姐這個人,美麗、聰明、堅韌、勇敢,她像那不死的太陽花,哪怕被人踩在污泥下,也會向陽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