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明玉掩唇一笑,眼中難得透著光亮:「阿湛所言甚是,可惜我這身子骨,是無力地盯著他們打理了。」
「無妨,我來找人替阿姊打理。」
后來府里管事果真受他吩咐,專門找人在紫薇閣種了一片海棠,用心打理。
春日暖陽,趙明玉望著那片海棠,連眉眼間多愁善感的憂郁都少了很多。
江南之地,蓄奴成風,兩年后,奴變起義震驚朝野。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各地響應,江西總督因養了一千奴隸兵,被屠殺滿門。
消息傳到京中,趙明玉吐血倒地。
江南世族人心惶惶,屠殺每日都在發生。
皇帝派兵鎮壓,可惜那幫人有組織、有紀律,且規模龐大,竟不好對付。
直到派去鎮壓的西寧府將軍也被殺,權貴才明白了他們的決心。
若不是被逼急了,焉能如此激烈的反抗?
內閣首輔楊大人道,拔葵去織,為官者應當反思,追本溯源解決根本問題。
但也有主戰方,人的尊卑貴賤是生來注定,此次若不鎮壓,難不成讓這幫賤奴翻了天?
他們造的是權貴的反,掀起的是皇室的威嚴。
朝堂之上,皇帝神情疲憊,開口問:「定國公世子,可有話說?」
身穿一品仙鶴朝服的夏湛,芝蘭玉樹般地站在大殿上,朝皇帝行禮,聲線清冷且恭敬:「臣認為,當務之急,先派使臣和談,穩定局勢之后,再行追責。」
抓的自然是那幫奴變頭子。
皇帝有了定奪,當下散朝。
然而半個月后,夏湛身穿鎧甲,整兵上馬,直下江南。
朝廷派出的使臣,根本沒能搭上話,青幫的人不愿和談。
事已至此,非武力不能解決了。
徽州城外,太守封城。
流民四起,夏世子于心不忍,散粥、散褥。
最后還在城外不遠處一棵抽芽柳樹下,發現一名奄奄一息的女乞丐。
天寒地凍,經此一夜,她會死掉。
上位者慈悲于民。
夏湛走過去,將她抱起在懷,以大氅護之。
月下柳樹垂條,夜里冷,女乞丐攀住了他的身子,將頭埋在他胸膛,昏昏欲睡。
夏世子閉目,如寒崖青松,一動不動。
天亮之后,他將大氅留下,蓋在了女乞丐身上。
一年之后,青幫被瓦解,班師回朝。
皇帝很高興,想賞賜他些什麼,思來想去,表弟乃朝中翹楚,定國公府聲名顯赫,實在沒什麼好賞賜了的。
于是封了個長信候。
邑王家的平陽郡主哭喊著要嫁他,皇帝與太后都上了心。
夏世子年齡不小了,這樣一樁好婚事,卻仍是給婉拒了。
太后嘆息著對他道:「別以為姑母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母親養在身邊的明玉是不錯,但是身子實在太弱,擔不起主母之責,就她那病怏怏的樣子,將來如何能為定國公府誕下嫡子?」
人人都以為他心儀表姐趙明玉。
只有夏湛自己知道,他只是,還未曾遇到過喜歡的女子。
可這世間,向來是真心難得,喜歡也難得。
他想,興許他該有個女人了。
結果從宮中回去的路上,女人送上了門。
那個遍體鱗傷、從勾欄瓦舍跑出來的女子,抱著他的靴子不撒手。
夏湛看她有些眼熟。
用手捻起她的下巴,再仔細地一看,愣了。
是藏在書房暗格里的那幅畫,揚州瘦馬。
其實他都已經忘了。
但此刻記憶復蘇,女子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抬頭看他,盈盈含淚的眼眸,楚楚可憐,也倔強強硬。
雖然模樣很慘,她的眼睛真的好美,如一泓幽泉,生機盎然,攝人心魄。
夏湛覺得自己的心又動了一動。
當年她的一幅畫,價值一萬五千兩黃金,如今她的人,五十兩就可以買下。
定國公府,她在紙上寫下她的名字——柳兒。
夏湛微微地側頭看她,瞇著眼睛打量,看她低垂眉眼,一言不發。
重新在紙上寫下「玉姿」二字。
冰銷遠硐憐清韻,雪遠寒峰想玉姿。
玉姿還是站在了他的面前,可惜,成了一個啞巴。
夏世子閑暇之余,習慣了打量她。
穿著一身婢女服侍的她,規矩本身,向來是眉眼低垂,神態謙卑。
很有趣,明明看起來老實,可他心里認定了她并不老實。
揚州瘦馬,勾引男人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本事。
寬衣時她的手不經意地碰到他,又很快慌亂地收回,輕咬嘴唇,神情嬌怯。
奉茶時眉眼低垂,見他遲遲不接,抬頭望來,四目相對,眸光流轉且瀲滟,但她很快地又會遮掩神色,將那一抹艷光藏于眼底。
有趣,像是在勾引他,又像是他想多了。
夏湛的心越來越癢。
三個月后,他伸手將她拽到了浴桶。
落湯雞一般,全身浸濕,水滴順著睫毛劃下,她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百轉千回,將驚慌、惶恐、委屈、可憐,訴說得淋漓盡致。
那雙拳頭還緊張地握著,仿佛是她最后的倔強。
夏世子未曾碰過女人。
他向來是理性、克制、冷靜的君子。
也從不認為自己會有昏了頭的時候。
卻原來,冷靜自持是因為未曾嘗過其中滋味。
一旦開了葷,頭也跟著昏了,人也跟著放浪了。
饜足之后,看著玉姿睡在懷里,會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