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拭去眼前的污血,只見眼前多了一個矜貴的人影。
再次握緊刀那一瞬,我看清了他的模樣,是謝徵。
一襲淺云色的長袍,未染上一丁點塵泥。
他站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疏離地看著我,眸底閃過一絲驚訝。
謝徵眉心微蹙,「孤竟不知道,孤未來的太子妃殺起人來竟這般利落。」
一如上一世,他得知翁棠廢去我武功時,也只不咸不淡地說了句:「后宮中用不上你這一身武功,想來她也不是故意的。」
謝徵將所有的縱容都給了翁棠,在他心中,我就像一個擺件,只需恰到好處,不該是皇后這個身份該有的,一樣都不能有。
我伸出被血染紅的五指,似要劃清界限似的,止住了他上前一步的動作。
「殿下,你未來的太子妃就在鄴州之內。與你定下的婚事的,本就是姐姐,不是我。」
本不該是我,也不會再是我。
3.
「皇后娘娘生辰宴將近,殿下貿然離京,未免不妥。」我不知謝徵是何時跟在我身后的,想來是出城門時消息就已傳到他耳中。
至于為何跟來,想來是怕我婚前逃跑,恐淪為京中笑柄。
再者,想必他早已看見我被山匪圍困,卻等我將人殺光才上前,很難不讓我懷疑,他根本是想借山匪的手除去我。
未出閣便私自離京,在謝徵眼中我已失去做太子妃的資格。
棋子,無用即棄。
握著刀的手更冷了幾分,許是謝徵認為我的話太過荒唐,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翁府尋了這麼多年都有翁棠的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還是說,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知情不報?」
冰冷的眸光落下,赤裸裸地審視著我。
我放下手中的刀,用裙尾將雙手的血跡一點一點地擦干凈。
是啊,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害得翁棠失蹤。
殊不知那日,是她蓄謀想將我賣給人販子,單獨約我上街。
卻沒想到此事被我提前得知,因著翁棠不敢將此事告訴阿爹,人販子并不清楚她的真實身份。
所以緊要關頭我借機躲了起來,親眼看著人販子被翁棠激怒,將她打暈帶走。
故意將人推入地獄者,并將也墜入地獄。
可后來的翁府,才是我真正的地獄。
阿爹與嫡母得知翁棠的目的后,仍將翁棠自食惡果的后果賴在我身上。
為了保全翁棠的名聲,她失蹤的原因對外變成了我護姐不力,導致她被人擄走。
嫡母雙手死死地扼住我的喉嚨,痛罵為何被賣掉的不是我,而是她如珠如寶的翁棠。
熟悉的窒息感席卷全身,謝徵的話讓我渾身生涼。
「前幾日我做夢,夢到姐姐在鄴州一間藥鋪做工。夢境很真實,所以我不敢不信,事關姐姐安危,我只好親自趕來。」
我強迫自己笑著,仿佛謝徵方才的質問只是耳旁風。
「方才還想鄴州這麼大,一間一間藥鋪問恐要花上一個多月。如今殿下也來了,若能讓官兵幫忙,定能快上許多......」
「孤借視察為由出京,調動鄴州官員尋人恐生事端。鄴州之大,你與孤分兩路私下尋吧。」謝徵拒絕得很快。
堂堂太子,又怎會連官員的嘴都封不住?
不過是還在懷疑我,想讓我吃吃苦頭罷了。
我低頭垂眸,「是,是我考慮不周,險些害了殿下。
」
謝徵的眸光掃過我,眉心鎖得更深了些,「找最近的驛站,好好洗洗,尋翁棠之事明日再議。」
我看著謝徵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止不住地上揚著。
今日一事,想來他已對我厭惡至極。
聽謝徵的意思,想必早已將我的話當真,想必今日他就會下令讓人將鄴州所有的藥鋪翻個底朝天,明日便能知道翁棠的下落。
不過他還是想看我灰頭土臉地在鄴州苦苦尋上幾日,不為別的,只為讓我錯過皇后的生辰宴。
在謝徵心里,我如今已經不是最合適的太子妃人選了。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早已踏入我設下的棋局。
4.
第二日謝徵讓我去鄴州西,而他去鄴州東邊尋翁棠。
想必翁棠就在鄴州東,而謝徵是去替翁棠脫身去了。
果然,在鄴州西吃喝玩樂的第五日,東邊一間藥鋪的掌柜和兒子被殘忍殺害,而掌柜兒子的童養媳不見蹤影。
然后在七日,謝徵派人傳話已找到了翁棠。
恰恰這一天正是皇后的生辰宴,縱然我再如何快馬加鞭,也無法趕回宮宴獻舞。
我匆匆趕到城門時,遠遠看著翁棠與謝徵并立。
翁棠一直笑著同他說話,謝徵雖未開口,但眸光是一反往常的溫柔。
謝徵不介意她曾與旁人定親,卻在意我貿然出京會影響東宮的聲譽。
說到底,不過是愛與不愛的區別罷了。
剛走近,翁棠便沖過來將我抱緊。
「阿嫣,我好想你。」
這是所有人都能聽清的假話。
而真話,是她附在耳旁的低語,「你故意帶太子來看我的笑話,想讓他徹底對我死心好一心一意對你?你想太多了,知道我身份的人統統都被解決了,他可不允許有任何人對我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