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賣了一百多塊,已經夠我進貨了,而且為了怕賣不出去,我第一次拿得不多。
每天我都是一早上背著背簍去進貨,然后直接從商店出發去山腳下。
來這旅游的人都挺好的,看我是個小孩大多會照顧我的生意。
我一般會帶兩個饅頭,中午到下午這段時間都賣雪糕,等到天色漸晚,游客都散得差不多了,我就去附近的小河,摸螃蟹掏小龍蝦。
最開始沒經驗,弄不了多少,這個季節小龍蝦送到附近的農家樂能賣十多塊一斤。
賣了一段時間雪糕,我手里也攢了一些錢,我想著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買了幾個捉龍蝦的地籠,又每天一大早去附近賣魚的地方,撿一些魚鰓魚腸,早上扔進地籠里,晚上賣完雪糕又去收籠子。
運氣好的時候,我一天光是賣小龍蝦,螃蟹,泥鰍,黃鱔之類的也能換一百多塊。
我對未來的日子也越來越有了盼頭,我可以自己養我自己,自己供我自己讀書。
這是一件多好的事啊!我要讀書,我要去外面,我想為自己活一次。
可能是之前跳車的原因,家里對我現在比較放養,換以前我沒有去做農活,早就不知道被罵了多少次了。
只是這樣平靜的日子沒有過多久,我有天,為了多賣點東西,回去的路上已經黑得路都看不清了。
我媽出乎意料地給我留了飯,她手里拿著一管紅霉素軟膏,就站在門口盯著我道:「你還知道回來?」
我沒有回她,只是沉默著,我不知道和她說什麼。
說著把藥膏扔給我道:「不知道你整天在外面鬼混什麼,臉都曬爛了。
」
媽媽的愛是有價格的,只是對于我,要選擇最便宜的那款。
這也是第一次,她主動想和我緩解關系,但是我看著那管藥膏只覺得諷刺好笑。
許瑩之前軍訓的時候也曬傷過,媽媽直接給她買了防曬霜,還是托人從省城里帶回來的。
她說許瑩是讀書人,把臉曬壞了怎麼辦?
可我的臉經常曬到脫皮,唯一的這次紅霉素軟膏都是用這樣的代價換來的。
我把藥膏放到桌上,沒有回應她。
我已經不像上輩子一樣,她不管怎麼傷害我,只要釋放一點點善意,我就會放不下,滿足她的要求了。
我打開溫水瓶,將開水倒在冷飯里,就著酸菜大口大口地吞著。
我媽在旁邊訕訕道:「你還知道餓啊!我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呢。」
我沒有說話,依舊捧著這碗開水泡冷飯,大口咀嚼著。
她在旁邊帶著滿臉的疲倦,悠悠道:「你一個孩子上哪兒去掙學費?你以為我想這樣嗎?但凡你要是成績好,我怎麼可能不供你讀書。」
成績?我每天都是干不完的農活,做不完的家務,初中為了給家里多做點事,晚自習都沒有去上。
那個時候,她總說:「你爸爸是這個樣子,你讓我一個人累死吧!」
我總是心軟答應她的要求,可她只會使喚我,只會讓我退讓,我兒時曾親耳聽到她抱著
許瑩說:「媽媽只有你了,媽媽一定要把你供出去。」
4
這個家每個人都有相依為命的人,奶奶和爸爸,媽媽和許瑩。
只有我是特例,奶奶和爸爸嫌棄我不是個男孩,媽媽厭惡我是因為我代表著她最恥辱的人生。
「所以我決定我自己供我自己,這樣都不行嗎?」我放下碗筷,直視著她道。
「你每天一點活都幫不上,你要累死我嗎?」她終于說了她最想說的話。
這其實是一個自證陷阱,從前他們總是說這樣的話。
「你不匯錢給家里,你是想要我和你爸爸一起等死嗎?」其實是她把我匯來的錢拿給她女兒了,但是她總是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沒有我,你不是還是活了下來嗎?」我仰頭,盯著她,問出了這樣的話。
「好啊!你!你翅膀硬了,我生你有什麼用?早知道我生你下來,就把你掐死。」
我并不想和他們成為一家人,我看著她,突然想起,前世她把宋川帶來。
難道真的想不到我的結局嗎?
我突然有些厭惡了這樣的對話,厭惡了我作為一個孩子的身份。
不管我多麼拼命往前爬,她都想要將我拽下來。
我看著墻角的鐮刀,以及面色猙獰的我的母親。
有一種想要結束這一切的想法,我沖過去拿起鐮刀,將刀口對準我的脖子。
手柄塞到她手上道:「現在也來得及啊!這麼討厭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你動手啊!」
「你動手啊!你動手啊!也許這才是我真正的解脫。」
因為最近割了稻谷的原因,很是鋒利,只輕輕地,我的脖子就出了血。
我媽嚇得手都在抖,甚至看我的眼神都有了恐懼。
鐮刀掉在地上。
屋子里裝睡的人都起來了,我爸正想罵我,卻看見我脖子上的血。
「陳......陳念,你......你這是鬧啥子嘛!」
「你要是出事了,你讓你爸爸我怎麼辦嘛!」
說著他又看向我媽道:「你到底要干啥?你就是不能安生是吧?」
我媽順勢坐在地上,拿頭撞著他的腰,差點將他一起撞到地上,大哭道:「好啊!姓陳的,你敢罵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我嫁給你這個半人半鬼的東西,你還要這樣糟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