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不是偷吃嗎,我燙爛你這張饞嘴!」
我下意識摸了摸嘴角:「那之后,我整整一周沒敢吃東西,我的嘴里全是泡,里頭都爛了,我最后已經感覺活不下去了,暈死在家門口。」
「要不是鄰居好心把我送去醫院,你已經看不到我了。」
我媽臉色慘白如紙,身子搖搖欲墜,我爸眼里血紅一片,抓著她的手,這才讓她不至于摔倒。
「再長大一點兒,」我低聲道,「他們就要把我賣了換彩禮。」
「我不愿意,就被一個人鎖在家里,那個瘸腿的老男人拿著鑰匙進來了。」
「我不愿意,他就掐著我,使勁打我,把我打得頭破血流——」
我媽終于忍不住了,她好像被誰捅了幾刀似的,踉蹌著沖過來抱住我,哭得撕心裂肺,幾乎閉過氣去:
「靜然,媽媽的靜然——」
「太多太多了,若是都說出來,恐怕我都能寫上 80 集的連續劇了。」
我抬起頭,沖著李靜姝露出一個微笑:
「姐姐,我都忘了多少次,我差點兒就活不過來了。」
「你說為什麼我不去死,大概是我還沒見到爸媽和哥哥,我不甘心吧。」
我爸擦掉眼淚,上來抱住我和我媽。
我能感覺到他的胳膊都在顫抖,五十多歲的男人無聲地哭泣著。
我哥已經捂住臉坐在椅子上了。
黎曜也閉上了嘴,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我拍了拍我媽的背:「沒事兒,都過去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已經替你吃了這麼多的苦,姐姐,你為什麼還要逼我去死啊?」
4
李靜姝第一次被罵了一頓。
我爸一字一頓地警告她:「如果你再敢這麼對靜然,你就給我滾出去!」
我爸以前一向很寵她的,但可能男人天生就對血緣關系更重視,自打我回來了以后,我爸就沒當著我的面偏向過她。
這一次的情況并不算嚴重,嚴格來說我也沒受到什麼傷害,所以最后也只能大事化小,責罵了她一頓就了事了。
李靜姝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第一次收起那副囂張的態度,咬著牙跟我道了歉:
「是我一時糊涂,靜然,你原諒我吧,我知道錯了!」
她說著知道錯了,語氣卻恨不得把我殺了。
我笑著扶起她:「沒事的姐姐,有誤會說開就好啦,我還是把你當成我親姐姐的。」
她臉上顏色變幻,看起來被我惡心得夠嗆,卻不得不握著我的手點點頭:
「我也把你當成親妹妹。」
看來蠢貨也不是不能進步的。
我來了這麼久,李靜姝終于學會能屈能伸了,雖然還不太熟練。
飯后我出去散步,卻被黎曜叫住。
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沒再叫我「那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或者「那個綠茶」。
「李靜然,你——」
他低下頭,用力搓了一把頭發,有些煩躁又有些難以啟齒,偷偷掀起眼皮覷了我一眼:
「你真——他們真那麼對你?」
還不等我說話,他語氣又軟化了一些,卻還帶著一絲色厲內荏的僵硬:
「其實你只要安分一些,靜姝也不是容不下你,她就是直來直去慣了,脾氣大一點,但沒什麼壞心思的。」
「她也是當年的受害者,你對她好一點兒,別事事都跟她爭,我去跟她說說,以后你們——」
我打斷了他:「閉嘴吧!」
「你說什麼?」他愣了一秒,愕然道。
「你是真蠢還是裝傻?」
我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
「我爭?這一切本來就該是我的,我替她受了所有的苦,她替我享了所有的福,你跟我說她是受害者?她哪里受了什麼害?」
「你現在讓我對她好,讓著她?」我嘲弄地笑了,「我建議你找個地方看看腦子吧,黎家人看著挺正常的,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傻逼?你不會也是抱錯了,所以才這麼能跟她共情吧?」
「你——」黎曜結結巴巴,「李靜然,我看在靜姝的份上,給你面子,你別給臉不要!」
我眼里閃過一絲鋒寒:「不必,你那大臉還是自己留著吧,我怕不要臉會傳染。」
「滾吧!」
說完我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
黎曜在我身后氣得暴跳如雷:「李靜然,你說清楚,誰不要臉?」
「你給我等著,李靜然!」
我其實能明白黎曜為什麼這麼腦殘。
說白了,這些從小衣食無憂,高高在上的少爺小姐們早就脫離底層生活了。
在他們眼里,所謂的窮日子就好像無趣的電影情節,因為根本想象不到,所以也無法共情。
大概在他們心里,像我這樣的窮人跟他們的差別比猩猩跟人類的差別還大吧?
人類會同情猩猩嗎?
就好像李靜姝之前從來不會委屈自己一樣,總是毫不掩飾對我的憎惡。
因為她在過往的生活里沒受過什麼委屈,她當然學不會委曲求全。
她不需要茶藝,她喜歡或者不喜歡什麼,身邊的人自然會替她解決問題。
不過,我瞇起眼,用手背擋住刺眼的陽光。
她這不就開始學會了嗎?
……
被我爸警告說要把她送走后,李靜姝安分了許多。
我知道我媽后來又去安慰過她,大意是家里不會放棄她,讓她別害怕,但是以后也要跟我這個「妹妹」好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