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我等到了火勢漸小,等到了火被撲滅,卻始終沒有等到許硯行。
就連錢兀都慌了。
他盯著上空被燒焦的樓體框架,聲音哽咽的厲害,「姐,姐夫為什麼還沒出來?」
明明,很多消防員已經出來了。
卻還不見他。
我搖搖頭,咬緊牙關,「等。」
他既然沒有被抬出來,就一定還在上面救援。
許硯行做事有他自己的考量,我相信他。
其實,直到今天,直到見到劉哥被抬走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媽的那句話——
即便不是他,也會是別人的丈夫和兒子。
那些艱難的使命,總要有人來扛。
許硯行做了選擇,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等他。
21
在我快支撐不住時,許硯行出現了。
他走到我面前,步履蹣跚,一瘸一拐。
我注意到,他左腿受了傷。
幸好,他還活著。
我心中慶幸,卻又笑不出來,更說不出那句「幸好」。
許硯行是幸好,可是,那些遇難者不是。
這場火災,有人重傷,有人在火中喪命,也有人翻窗躍下,摔死在幾十米高度下的地面。
也有一個八歲的小男孩安然無恙。
可是,將防護服給了他的老劉,卻再送醫路上,不治身亡。
收到這個消息時,許硯行跪在地上掉眼淚。
我心疼的不得了,走上前去抱他,卻被他圈在懷里,他的淚一滴滴落在我脖頸上,灼熱滾燙。
他哽咽著問我,「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搖搖頭。
「是他媽媽的生日,他說,他媽媽半年前給他介紹了相親對象,他們相處的很好,今天一起在家里包著餃子等他,他說……」
「他打算在今天向那姑娘求婚,如果她同意,他的人生就馬上要開啟新篇章了。
」
「可是……」
他哽咽著,再說不出話來。
可是,老劉的媽媽,再等不到兒子給她慶生了。
那個和他戀愛半年的姑娘,也等不到那枚未送出的求婚鉆戒了。
22
老劉走后,我經常陪著許硯行去看望老劉的媽媽。
七十來歲的阿姨,哭的雙眼都快瞎了。
好在老劉的未婚妻經常陪著她,許硯行一眾隊友也經常去看望她,才讓她勉強從悲傷中走出來些。
這次,只有我和許硯行同去。
我們去時,劉媽媽正在院里曬太陽,可是,她錯將許硯行認成了老劉。
許硯行蹙著眉,哽咽著應下,代替他的隊友叫了一聲「媽。」
劉媽媽笑的很開心。
她給我們做了一碗手工面,自己卻不吃,就坐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許硯行吃。
面很好吃。
可我們卻難以下咽。
許硯行自始至終紅著雙眼,攥在手中的筷子,隱隱顫抖著。
吃了面,劉媽媽又給我們倒了溫水。
她嗔怪的叫著老劉的小名:「關關啊,你腸胃不好,以后別老喝涼水了,聽見沒?」
許硯行應,「聽見了。」
她握住我們的手,交疊在一起,「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們敏敏啊?」
「媽跟你說,敏敏是個好姑娘,你要是不娶人家,以后就別叫我媽!」
「嗯。」
許硯行握住我的手,哽咽應著,「我會娶她的。」
劉媽媽這才笑了起來。
臨走時,劉媽媽將我們送到門口,她握著許硯行的手,低聲道,「孩子……別做這行了吧?媽怕。」
許硯行紅著眼沉默良久,最后還是替老劉做了回答。
他反握住劉媽媽的手,輕聲告訴她,「媽,這是我的夢想。」
忠貞不渝,至死不悔。
劉媽媽看了他半晌,最后卻抱住了他。
「好,媽明白。」
「你永遠,是媽媽的驕傲。」
我靜靜地望著眼前這一幕,沒有說話,卻在心里暗暗地想——
爸爸,許硯行。
你們也永遠,是我的驕傲。
番外
我和許硯行復合的一年后,我們結婚了。
婚禮是我一手策劃,每一處設計都滿足了我對婚禮的向往。
結婚那天,許硯行沒有穿西裝,而是穿上了他們的藍色制服。
他是那天最帥的藍朋友。
婚禮上,我沒被司儀煽情的話語打動,反倒是許硯行自始至終紅著雙眼。
婚禮上每一個步驟都提前演練過,可他卻還是十分仔細,虔誠而認真。
他單膝跪地,替我戴上戒指。
他站起身,司儀說可以擁吻新娘時,他卻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耳邊哽咽著說了一句話。
不是我愛你,也不是嫁給我吧。
是——
「跟著我,讓你擔心了。」
簡單的幾個字,卻莫名地戳到了我心里,讓我瞬間破防。
我想說沒關系,可他卻緩緩捧起我的臉,虔誠的接吻。
在臺上,在聚光燈下,在無數祝福聲中。
—
婚禮結束后,錢兀卻喝大了。
這貨打著酒嗝開始吹牛,「看見沒,我姐夫,我給我姐介紹的。」
「我姐夫王者 78 星,我帶上去的。」
「……」
他吹了半晌,卻沒人怎麼信。
于是,他又開始胡謅,「知道我怎麼幫我姐追到我姐夫的嗎?當年,老子為了我姐的幸福,一頭卡進了窗框里,頭頂著鐵窗框就去了消防隊,之后又調查又請吃飯,廢了我家兩個窗框才把我姐夫搞定。」
「牛啊兄弟。」
桌上有人喝大了,一臉佩服的給他豎了大拇指,「我家也有個沒嫁出去的姐姐,要不,你再卡一回,給我姐也找個藍朋友?」
「沒問題!」
錢兀喝的走路都直打晃,拍了拍胸口,一副義薄云天的模樣。
「哥們瞧好吧!」
然后……
我的婚禮便鬧上了新聞——
小伙子參加婚禮喝多,「偷」跑了酒店的窗框。
配圖是一張錢兀頭卡鐵窗,奪路狂奔的背影。
真有他的。
那天晚上,我媽捧著手機傷心落淚,這智商以后怎麼娶媳婦?
可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就在我結婚一個月后,錢兀竟也談戀愛了。
對方姑娘青春可愛,哪哪都好,就是和錢兀相識的場面有點與眾不同——
錢兀前幾天去割痔瘡,這姑娘是他隔壁床的病友。
聊了幾天,愈發覺著投緣,便在一起了。
為此,錢兀還改了個微信名——
「痔短情長。」
「……」
這姑娘沒把他當場拉黑,估計就是真愛了。
-完-
張若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