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手一揮,每位皇子桌上都多了一碗藥湯。
「朕膝下有那麼多皇子,你們平日里個個都說自己有孝心,今日卻個個都啞了似的!今日誰喝了,朕便立他為太子!」老皇帝大概是被病痛折磨得狠了,索性把心一橫,「你們不肯喝,朕也不逼你們。今日你們個個都帶了王妃姬妾,你們不喝,那就讓她們代你們喝!」
一國儲君之位決定得如此兒戲,幾位皇子卻如蒙大赦,一個個逼著推著要自己的枕邊人代替自己試藥。
所有人頭頂的數字都在飆升,一眼望去,晃得我眼暈。
李承璜沉著臉把藥碗推到丁卿卿面前:「你喝吧。」
丁卿卿的聲音微微發顫:「王爺,卿卿還有孕在身呢……」
丁卿卿頭頂的數字在不斷閃爍,就像在發出警報。
「這藥喝了也不一定就……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將來我必定回報你的家人。你和孩子的陵墓也會按著最高的格制來,不會虧待了你。」
丁卿卿猛地站起來就往外跑。
可她大著肚子,才跑了兩步就被李承璜拽回,掰著下巴往嘴里灌藥。
丁卿卿咳嗽了幾聲,身體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她頭頂的數字迅速清零。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藥碗,搶先伸手去拿。
李承睿用力攥著我的手,使勁把藥碗甩出去。
從殿閣高處傳來陣陣風響,幾個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襲向龍椅上的老皇帝。
老皇帝倉皇躲避,嘴里喊著:「護駕!護……」
李承睿抬手便折斷了盤中長骨,以骨為劍,刺入老皇帝的胸口。
太子跌在臺階下面,啞著嗓子喊:「來人啊!快殺了這個弒父竊國的奸賊!」
李承睿的骨劍劃過老皇帝的下巴,立刻掀起一張薄薄的臉皮來:「你們看清楚,他才是真正的竊國奸賊!」
16
「父皇年輕時四處征戰落下舊疾,這病久治不愈,便請了外域的巫醫進宮治病。那巫醫初見我母親便起了歹心,一邊用藥害死了父皇,一邊用人皮面具易容取而代之。巫醫對母親用強,以我的性命威脅她閉嘴……」
李承睿站在那具尸首面前,臉上濺滿鮮血,眼中翻涌沸騰的殺意。
「我很快就看穿了他的伎倆,他怕我走漏風聲,便對我下了毒。死里逃生之后,我為求自保不得不開始裝傻。」
他攥緊了拳頭,聲音發顫。
「所有人都以為母親是為我憂心焦慮成瘋,失足落井。不是……是她看穿了那巫醫言而無信,想揭穿他時,被……那時我躲在衣柜里,從縫隙里看著他把黃紙一張張貼在她臉上……」
我上前一步,抱住他。
他渾身發顫,繼續往下說:「她是被扔到井里的……撈上來的時候渾身腫脹,臭不可聞,渾身都是肉蛆。最后連一座墓碑都沒立,甚至沒資格好好下葬,席子一卷便扔出宮去……」
我的心像被針刺著,一陣陣地疼。
裝瘋賣傻的這些年,他受過的苦痛侮辱或許比死了還要艱難,可他卻絕口不提,只記著母親受過的冤屈。
我想勸他,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沒經歷過這些,我沒資格勸他放下。
他要發泄,我默默陪著他就好了。
李承睿回頭來看我,眼眸里漆黑的暗流燒成了火。
「婉容,在我出生之后有的弟弟妹妹,都是這巫醫的子嗣。
」
臺階之下的李承璜渾身發顫,眼里滿是驚恐畏懼。
我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丁卿卿:「我不為任何人求情,你決定就好。」
17
李承睿到底顧念著兄弟情誼,只把李承璜削去了爵位,發配到西郡。
齊王府的下人早已被遣散,李承璜娶的妾室看著風聲不對,早已經卷著家產作鳥獸散。
李承睿登基,立刻就冊封我為鳳后。
劇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我莫名其妙就被架上了鑾轎。
冊封大典,滿城張燈結彩,焰火燦爛了半邊天。
「我說李承睿,封后也犯不著用上這麼大的陣仗吧……」
「當初你嫁過來的時候沒有迎親,沒有賓客,沒有拜天地,如今我全都補償給你。天地為媒,日月為證,欺負過你的所有人,如今都跪在你面前。」
封禮臺上下跪滿了朝中文武和家眷們,尤其是丁相府中的人,幾乎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寫著鄙夷和不忿。
潮濕的風裹著桂子的香氣,倒像是有股怨氣在四周繚繞。
李承睿的衣袍被風掀動著,鬢邊多了一顆汗珠。
我忍不住彎起嘴角,特別不講究地用衣袖替他擦掉了汗珠——看來我們倆都還不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李承睿牽著我一步步拾級而上。
每向上一步,就會有人被拋在腳下。
爬得越高,周圍的景致越開闊,能站在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
仿佛整個天下都在面前俯首稱臣。
至于那些不甘和怨毒的眼光——我在乎過嗎?
丁相站在身邊,低身跪拜。
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爺,他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一切。
李承睿一直與他里應外合,李承睿的那張網,丁相也是收網人之一。
就連丁婉容母親的隱忍和偏頗,都是演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