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碗里飄著我從未聞到過的味道。
我吸了一下鼻子,顧淵不知道為什麼笑了一下。
“安心,就當自己家。”1
我忐忑不安的心跳逐漸穩了下來,夫人笑著說:“快吃,你看你瘦的,以后我一定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才行。”
我應聲,低頭咬在雞腿上。
滿嘴的肉香,從我的味蕾上炸開,一路順著口腔滑落到喉嚨里。
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我低著頭,一聲不響的一口一口將雞腿吃完。1
夫人又給我夾了好多菜。
全都是我沒有吃過的東西。
吃完飯,我想站起來收完,翠兒姐姐卻帶著人進來,把碗筷整理好。
夫人拉著我的手:“阿昭送蘅之回去吧,正好外面天還沒黑,不用點燈。”
“正好,有你在,給他上藥。”
我牽著顧淵的袖子走在路上,低聲告訴他面前有什麼。
說著說著,他突然問我:“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我搖頭。
我家不富裕,就連我妹妹都不認識字。
但她的女工做得很好。
我手糙,娘說我只適合在后院掃地。
“不會。”
顧淵抬頭看著天空:“天沒黑吧?”
“沒有,還亮著。”
他讓我帶他在一邊坐下,拉住我的手,攤開我的掌心。
他的手白皙細膩,我的手粗糙黝黑。
我頭更低了,想收回手,卻被他抓住。
“你的昭,是這樣寫的。”他一筆一劃的在我手心上寫字。
他的手很輕,像片羽毛一樣掃過我的掌心。
讓我覺得很癢很癢。
我收回手,他也不阻止,只問我:“你學會了嗎?”
“沒有。”
他問我:“你想學會認字嗎?”
我不知道。
認字ᵚᵚʸ這種東西,我娘說,只有男孩子才可以,家里以前也只有哥哥讀書。
“我,可以嗎?”
他笑出來:“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正好你要認識字了,以后就給我念書吧。”
我眨了眨眼睛,雖然不知道認字有什麼用。
但要是能報答顧淵一家人,能讓他開心的話,我還是愿意的。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他的手指放在我掌心。
“那,我的昭字,該怎麼寫呢?”
10
“昭,是光明的意思,這樣是日,日就是太陽,太陽所照耀的地方,就是光明的。”
顧淵的聲音溫和,像是耳邊吹來的晚風,晚風吹拂著我的頭發,讓我覺得耳朵有些癢。
我抬頭看著顧淵。
即使不看他的眼睛,我也知道,他在無比認真的教我。
夕陽落在他鬢角,像落了一束繁花,有風吹起他的頭發,飄到了我的鼻子上,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顧淵戛然而止,他伸手試探的蓋在我臉上,又往上移了一下,落在額頭上:“風寒了?”
“沒有。”我說,他點頭:“以后多說些話,有什麼事情都和我直說知道嗎?”
我點頭,又出聲:“我知道了。”
他應聲,讓我牽著他回去。
等到了他的屋子里,我按照夫人的吩咐打開小瓶子給他上藥。
顧淵的眼睛是突然間瞎的。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有人說是中舉太高興了,所以才瞎的。2
但不管怎樣,顧淵因為這雙眼睛,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面前。
甚至有傳言,他已經死了的。
我輕輕的給他揉著眼睛,等涂好,想拿紗布給他綁上的時候,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泛著死寂的白,瞳孔里沒有絲毫的焦距。
“害怕嗎?看見我這個樣子?”
我出聲:“不怕。”
他笑了一下:“方才你給我擦藥的時候,覺得有些舒服,我還想是不是我的眼睛又突然好了。
”
我拿著紗布,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又重新閉上眼睛,語氣有些灰喪:“左右,是我想太多了。”
他示意我可以將紗布重新包裹上,我纏好他的眼睛,說:“一定,會好的。”
“你怎麼知道我會好?”他不依不饒,像是非得從我嘴里得到個什麼答案似得。
我想了一下:“你給我取了名字,還教我認字,你是個好人。”
顧淵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得,笑起來。
“你倒是個容易騙的。”
他看著我,隔著紗布:“希望,如你所說吧。”
11
昏黃的燈光下,顧淵有些蒼白的唇角也染上了點顏色。
他勾著唇,帶著溫柔的笑意。
窗外吹進來一些晚風,把他的發梢直直吹向我。
我的手心變得又熱又癢。
他低聲在我面前教我認字的樣子一下子闖入了我的腦海。
我的呼吸有些亂。
顧淵突然站起來,低著頭靠近我。
我不敢動,他正好附身在我耳邊。
他動了動鼻子:“你身上的血腥味淡了很多,看來傷口快好了。”
這幾日已經快結ᵚᵚʸ痂了。
但這句話,我怎麼也說不出來。
鼻尖全是他身上清淡的草木香,耳邊是他低低的溫熱嗓音。
我的心跳變得有些快,快的像是要自己打開心門逃出去似得。
連耳朵和臉都燙了起來。
“我...”
顧淵突然站直,他疑惑的伸出手碰了一下我的臉。
“晚上風涼,你的臉有些燙,讓翠兒帶你去醫館里抓點藥回來。”
“好!”我轉身,他突然喊住我:“柜子里有件大氅,你披著回去,別著涼了。”
我應了一聲,想直接走,他卻往我這邊一步步走來。
語氣頗為無奈。
“你這是欺負我看不見?”
“我沒有...”
他站在我不遠處:“我雖看不見,但卻聽得到。”
“也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