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柴火,只夠妹妹他們用。
至于我,我娘不會管我。
我伸手碰了一下桶里的熱水,溫度剛好。
我小心翼翼的從身上扒拉下自己的衣裳,衣裳被血黏在了背上,扯得時候又流了不少的血。
我忍著疼把自己洗干凈,直到桶里的水溫降了下去,才依依不舍的從桶里出來。
我穿好自己的衣裳,剛走出去,守在外面的翠兒姐姐就笑著說:“就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的換衣服。”
她晃了晃手上的藥瓶:“正好,我給你換藥。”
上好了藥,又換了衣服,她帶著我去見夫人。
夫人正在廚房ᵚᵚʸ里熬藥。
“少爺的盲癥治了也有六年了,四處遍訪名醫,也沒有用。”翠兒姐姐抱怨著。
我蹲在夫人身邊,她看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換件衣裳,倒是精神多了,身上的傷口,還疼嗎?”
我搖頭,夫人從罐子里倒出藥,又讓人把別的藥準備好。
我伸手扯住夫人的衣角。
夫人好心收留我,我怎麼也得報答她,為她做一些事情。
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我去送,可以嗎?”
我低著頭,有些緊張地解釋:“我爹,他之前,我照顧...”
夫人笑了:“好,既然我們大丫想要去,就讓你去,正好,見見蘅之。”
翠兒姐姐伸手扯了我一下。
夫人揉了揉眉心:“不過,他脾氣或許有些不太好,你多擔待些。”
我點頭,我什麼苦沒吃過。
只是脾氣不好算什麼,只要能留在夫人身邊,就算打我罵我,我也甘愿。
縣太爺的獨子顧淵,小字蘅之。1
十八中舉那年,突然雙目失明了,本該是最年輕的舉人,如今卻成了人人可憐的廢人。
這件事情,我聽很多鄉里鄰居談起過。
我端著藥,在翠兒姐姐的指引下到了顧淵的院子,我不認字,看了眼庭院前的匾額,只覺得好看。
翠兒姐姐低聲說:“那是少爺親手寫的,是鴻鵠院。”
“好看。”
她揉了一下我的腦袋,讓我把藥放桌子上,就趕緊出來,至于那個涂抹的藥膏,她一會和夫人說,讓夫人親自過來。
這些年,顧淵似乎不太喜歡別人的靠近。
我走了進去,院子里有些荒蕪,里面的花花草草都枯萎了,幾口養魚的大缸里面也都是蜘蛛網。
一間破落的院子,像是從來沒人住過一樣。
我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
陽光灑落在桌前,一個穿著青衫的人背對著我坐在椅子上,他身姿挺拔,一身風骨清正,可卻籠罩著一股毫無生機的郁氣。
就好像院子里那些枯死的花草。
“誰?”
05
我低頭,把藥放下:“我。”
顧淵皺眉:“把藥放下,出去。”
我悄悄抬頭看他,他已經轉了過來,眼睛上纏著一圈紗布。
雖然失明了,卻準確的把頭朝著我的方向。
我拿起藥瓶子:“你喝藥,我,涂藥膏。”
我的手有點顫抖。
主動來給顧淵送藥涂藥,是因為我害怕做錯什麼事情,會被夫人趕出去。
我害怕,又會變成那個年年跪在雪地里,連哭都不敢哭的人。
“不用你涂藥。”他說。
我深呼吸,走了過去。
我爹以前受傷的時候,也會生氣,會打我,但是只要我忍住了打,他就會乖乖吃藥。
他吃藥了,我娘就不會生氣,就不會讓我滾出去,在外面跪著。
我走到他面前,跪了下來。
“你,你打我,打,高興了,我給你涂藥。
”
我斷斷續續的說,我不習慣說很長的話,我娘也不需要我說很長的話,甚至她恨不得我是個啞巴,恨不得我ᵚᵚʸ根本沒有出生。
顧淵頓在椅子上,他的眉越皺越深,我感覺他好像有點生氣了。
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明明我都跪在這里,讓他打我了。
他伸手,我以為他要打我,便朝著他的手湊過去。
一碰到我的頭,顧淵頓了一下,收回了手。
“算了,隨便你。”
我抬頭,眼里有些驚喜。
他,竟然不打我?
我站起來,輕手輕腳的將他眼睛上的紗布解了下來。
然后給他上藥。
他的眉頭還是沒有松開,我看著他,心里突然有些難過。
我是喪門星,他是瞎子。
我們的命運,其實也有那麼一點相似,只不過顧淵的命比我好。
“你會好的。”我鬼使神差的說。
顧淵的臉黑了下來:“你倒是很多管閑事。”
我慌了手腳,往后退了幾步,撞在了身后的桌角。
這一撞,我感覺身后的傷口似乎有點開裂。
腰間和背上的傷,疼地我差點喊出來。
但我只是下意識的緊咬嘴唇。
連悶哼都沒有。
顧淵愣了一下。
“你,沒事吧?”
06
我搖頭,意識到他看不見,才緩緩出聲:“沒,沒事。”
顧淵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似的:“幫我,把藥端過來可以嗎?”
我把手里的藥瓶放好,走過去把藥端了過來。
顧淵一口喝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看來是習慣了。
我剛想去拿那個藥碗,他突然扯住我的手腕。
“你受傷了吧?方才,是我的錯。”
我趕緊低著頭,萬分的緊張。
從來只有我的錯,哪里會有別人的錯。
“沒,沒錯,你沒錯。
”
我緊張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顧淵松開我。
“那邊的柜子里放著很多藥,你拿金瘡藥和止血膏來。”
我不認識字,拉開柜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拿哪一瓶,我下意識的朝他看過去,見他一直盯著窗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