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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昭十年冬,接連生了三位公主的皇后終于為大熹誕下了皇長子,取名容徽。當夜紫薇星大亮,將黑夜照耀得宛如白晝,百姓自夢中驚醒,見著吉兆,紛紛朝著皇宮的方向拜了又拜,直呼“天佑大熹”。
而與此同時,原本花期是八月份的玉簪,也在這夜悄然開了,而且花骨朵都奔著一個方向——丞相府,成家。
一打聽,原來不過跟皇后娘娘前后腳的功夫,丞相夫人也在這夜誕下了一位千金,喚做成玉。
次日,丞相上朝,跟皇帝一合計,覺得同一日生孩子就已經夠巧了,生的孩子還都自帶祥瑞,那就更別提多拉風了,何況這倆還是碰巧是一男一女,說不是命定的姻緣都沒人信,便這麼愉快地結了親。
不過容徽是皇后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兒子,生得又粉雕玉琢,自然眼珠子似的護著,一出生就讓皇帝封了太子,加上前頭又有三位姐姐寵著,自然慣得跋扈又蠻橫,鬧將起來,他的皇帝老子都鎮不住。
他五歲時,也不知怎麼知道了成玉是他襁褓里就給定下的太子妃,哭鬧著非要到丞相府見成玉,說要看看這小姑娘有沒有資格做他的太子妃。宮人拿他沒辦法,去稟了皇帝,皇帝一聽也頭疼,小崽子當成家的姑娘是阿貓阿狗啊說看就看。
不過皇帝也拿這個小魔頭沒辦法,趁著剛下朝,忙派人去將走到了宣直門的丞相又追了回來。
丞相一聽皇帝家的小崽子如此囂張,心里也是憋著一股火,可轉念一想,自家寶貝女兒也沒相看過容徽,萬一她不滿意呢?于是又點頭,皮笑肉不笑:“行,看。玉兒淑靜,太子看了興許也可學到一二。”
于是當日正在家習字的成玉就這麼和太子容徽在自家的水榭中進行了第一次會面。
水榭四周懸掛了鮫綃紗,風一吹,便柔波似的蕩開。
成家家風如此,上上下下連帶仆人都好風雅,可小太子是個粗魯人,一只腳才剛踏上水榭,兩只手便已經扯住一片薄紗往下拽了。
邊拽還邊呸了兩聲:“是什麼玩意兒往我臉上飛!”
隨侍的宮人都為自家主子這沒文化的德行感到臉紅,湊過去小聲地解釋:“殿下,這是……”
還未說完,水榭中便響起了一道稚嫩卻溫和的聲音:“是鮫綃紗。”
小太子愣了愣,撥開薄紗往里看,里頭有一位不十分可愛卻亭亭而立顯得十分溫雅的小姑娘。
“殿下若不喜歡,我這就讓人撤了。”小姑娘懂事而知禮,一雙漆黑靈動的眼睛任誰看了都會歡喜。
可剛剛也說了,小太子尚還是個膚淺的小崽子,瞧著那雙眼睛,雖不難看,但覺得跟宮中貌美的宮婢一比,好像是要小了些,嘴巴雖紅潤飽滿,卻非時下流行的櫻桃嘴兒,耳朵……耳朵倒是小巧白潤,像一塊上好的玉,可跟她普通的五官一配,就不值一提了。
容徽垂下小腦袋,有些失望,覺得自己這趟來得不值,于是一聲不吭就打算走,想趁著離回宮還有段時間,去市集上玩一玩兒。
只是剛轉了個身,就被追上來的人給拉住了。
容徽低頭看了看,心想這只手還算好看,五指纖細骨肉勻亭,撥動琴弦的時候一定別有韻致。
可怎麼就配了張這麼普通的臉?
容徽還是失望,失望之余還被挑起了一絲怒火,回頭瞪著成玉,不耐煩道:“放開我!”
成玉歪頭看他,問:“殿下要去哪兒?”
“你管不著!”
成玉想了想,答:“可我爹爹說未稟明他時殿下不可離開水榭。”
“那又不是我爹。”容徽翻了個白眼,覺得他的小太子妃不僅長相普通,性格更是古板又無趣,當即便惡聲惡氣道:“我要回宮告訴父皇,讓他下旨休掉你!”
“什麼是休掉?”
“就是不讓你做我的太子妃!”容徽揚了揚小拳頭。
“哦。”仿佛被威懾到了,成玉松開了容徽的袖子。
容徽正感到滿意,剛想補一句:“要是你以后能聽我的話,那我就考慮考慮不跟我父皇說。”
可還未開口,卻見那個古板的小姑娘真誠地望著他,催促道:“那殿下快些去。”
2
雖然退親這事兒是容徽先提出來的,可一看成玉比他還迫切的模樣,他就有些惱火了。
他想退,這沒問題,好說他也是一個太子,又生得頗好,瞧不上她一個豁牙小丫頭,簡直合情合理。可成玉想退,這問題就大了——
她哪兒來的資格看不上他?
于是小太子回到宮里,輾轉反側一整宿,最后攥著拳頭咬牙發誓,這婚他偏還不退了,他要跟成玉勢不兩立!
但發誓歸發誓,條件允不允許就另說了。畢竟他住在宮里,想要出去一趟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