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迅速熱了起來。
剛還得意自己活了兩世,行事穩重不少,現在又犯了老毛病,做事莽撞不過腦子。
他看著我卻笑了,「趙東家,我聽到了你的教誨。」
我尷尬不已,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避去他身后接著上藥。
13
晚上宋百川沒和他的兄弟們匯合,而是和我一起入住了客棧。
伙計笑著道:「公子和夫人來得正巧了,還剩一間天字號房,這就給您二位開門去。」
「不是,開兩間。」我忙解釋,「天字號房給公子住。」
我雖沒看宋百川,卻覺得他在笑,而且他也不解釋,只閑閑靠著柜臺,不知在想什麼。
我斜了他一眼,他卻正好看過來,竟笑出了聲。
「不許笑。」我瞪他一眼,他忍著笑,背過身去。
伙計眼睛骨碌碌一轉,笑著道:「沒事沒事,還有兩間天字號房,這就給您二位開門。
「二位是外鄉來的,這會兒時間還早,可以進城去看燈會。
「咱們這元宵燈會要過了正月才撤。」
「不用了,我們……」我沒說完,宋百川卻道,「多謝,我們吃過飯就去。」
我錯愕地看著他。
他揚著眉梢,「這里的燈會很有名,而且還有不少當地的酒可以品鑒。」
我頓時來了興致。
但去了燈會后,才發現根本沒有酒臺,宋百川輕描淡寫地解釋:「哦,大約是撤走了。」
我無言以對。
「想放河燈嗎?」宋百川問我。
我搖頭,「算了,隨便逛逛就好。」
但最后還是和他一起去放燈了,我不知他在河燈上祈愿了什麼,我倒隨筆寫了一句,「祈愿宋大人平安健康,所想所愿皆成真。」
巴結人要做到滴水不漏嘛。
「寫了什麼?」他問我。
我迅速抄著水,推著燈走。
他輕笑,說了一句什麼話我沒聽清。
第二日我早早起來,借了廚房給他做了藥膳粥。倒不是我真的這麼賢惠體貼,主要還是難得和他一道走,我需要得抓緊時間多巴結他。
「大人,起床了嗎?」
他應了一聲,我推門而入,將粥放在桌上,視線一轉看到一盞河燈,我咦了一聲,不等我問,他已將河燈放到行禮去了。
「那個燈……」我問他,他面無表情地坐下來,冷聲道,「今日你要自己走了,我得趕路回京。」
我不敢再問,「哦,那您注意身體。」
只是那個燈,好眼熟。
回京后,天氣漸暖,過了些日子,蔡元娘生了。
孩子滿月那天,蕭府擺了宴席,蔡元娘給我送來請柬,我只當沒看見,才不送上門自討沒趣。
聽說蕭府賓客盈門,門庭如鬧市。
我不禁想起,父母剛去世后的半年,家里和酒莊到處亂糟糟的,我們兩個沒錢,也沒有人接濟我們,常吃飽了上頓沒下頓。
于是經常去蹲墓地,偷別人的供品。
我們也經常被人追,還被人打過,蕭絨將我護在身下,任由那些人的腳落在他的身上。
「蕭絨,你一定得償所愿,很幸福了吧。」
「說什麼?」宋百川不知何時出現在柜臺前。
我一怔,隨即笑道:「大人今日有空?吃過晚飯了嗎?」
他搖頭。
「那在這里吃?」我問他。
「好。」他找了椅子坐下來,看著我,「你做飯?」
我抓了荷包,拆了圍裙,「我做。這就去買菜,您坐會兒等等我。」
他說好。
我走了十幾步,又跑回來,「大人,今晚吃燉牛肉可好?」
他定定地看著我,看得很認真,一時竟沒有回答我 。
「大人?」我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他回神,頷首道:「我都行。」
青娟給我打下手,晚上我做了八個菜一個湯,宋百川坐下來,大家卻不敢,圍著站著看著他吃。
「若你們都站著,那我便走了。」他道。
我們都坐了下來,一開始還都拘謹,宋百川就要了一杯酒,所有人兩杯酒下肚,就飄了。
我們六個人嘰嘰喳喳說著話,都是些沒用的家長里短。
「買肉要買劉嬸的,她的豬肉嫩。」青娟道。
「豬肉也有區別?」宋百川啜著酒,含笑問道。
青娟點頭,還不忘和宋百川碰杯,「大人像天上的仙子,不懂這些。」
「這肉啊,區別可大了。」
我見宋百川愿意聽,便沒有阻攔他們,支著面頰也樂呵呵地聽著。
14
我們六個人都醉了。
宋百川走的時候,我們東倒西歪地送他到門口。
我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話,但有個畫面卻很清晰,那就是我抓著宋百川的手不松。
似乎是說到動情處,我還哭了。
因為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們六個人的眼睛都腫了。
「昨晚我說了什麼?」我用冷水敷著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我知道。」柱子咽了茶,「東家,你說宋大人太苦了,沒有母親就等于沒有家,您還叮囑他以后想吃什麼都告訴您,來這里吃。」
「啊,我想起來了。」青娟也道,「你還說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不要分彼此。」
銀橋沖著我豎起個大拇指,「東家,您巴結人的功夫,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我倒在椅子上,尷尬得生無可戀。
宋百川怎麼會可憐,可憐的分明是我。
「估計要前功盡棄了。」我嘆了口氣,「咱們的靠山肯定生氣了。
」
接下來半個月,果然驗證了我的感覺,宋百川沒來鋪子里,我去西苑也沒找到他。
他好像在避著我。
我也不能一直去找他,只好祈愿他那天也醉了,什麼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