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不快,我在他后面,其他西苑的羽林衛則不遠不近地隨著。
這一行,十分打眼,幾乎惹得街上人人側目看我。
我忽然明白,宋百川是故意送我回來的,這一路走完,大概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宋百川的關系不錯。
那往后誰還敢欺負我。
這樣想著,我的腳步也雀躍起來。
宋百川不知為何突然回頭看我一眼,我一怔,趕忙收斂了情緒,乖順地跟著他。
9
第二日我再給他送菜,便做了幾樣我真的拿手的小菜。
他說他喜歡吃辣,我便放了些辣椒。
他好像很喜歡,不但將四個小菜吃完了,連米飯也一掃而空。
但可惜,他依舊沒有喝酒。
「大人。」有侍衛沖進來,看見我,剩下的話收住了。
宋百川抓起佩刀就往外走,到門口后叮囑我:「等我兩刻鐘。」
我忙應是。
他走了,我將桌子收拾了,坐在桌邊等他,開始打量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很大,但卻空蕩蕩的,前面作書房和辦公用,后面立了八扇的屏風,看樣子應該是放了床。
他睡在這里嗎?
魏國公府那麼近,他不回家睡覺嗎?
目光掃過,忽然看到書架底下有個針線簍子,里面放著一件長衫,我將衣服拎起來,才看到衣袖被撕開了,針穿著線扎在衣服上,但針腳很笨拙。
我又將衣服放回去,恰巧他回來了。
隨著他進門,也卷一股濃重的血氣,而且他衣服的前襟和衣擺上,都是濺灑的血點子。
他看我一眼,又順著我的視線看了自己的衣服,眉頭便蹙了蹙,一聲不吭地又出去了。
過了一刻他回來,已沐浴更衣過。
我松了口氣。
「我讓人送你回去。」他說完,頓了頓,「往后不用送菜來了。」
我想問為什麼,可他面色太冷峻了,我不得不忍住。
「那個,大人,」我指了指他的針線簍子,「需要我給您縫嗎?」
他揚眉道:「不怕了?」
「不怕。就是些血而已。」我斗膽道,「大人弄臟的衣服,也可以讓我洗。」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反省剛才是不是唐突了,正要解釋,他忽然將針線簍子給我。
「勞駕你了。」
「沒關系沒關系,能給大人效勞,是我的榮幸。」我坐在他對面,專心給他縫衣服。
我沒別的本事,所以很珍惜他吩咐我的每件事,只要我有用,他就會高看我一眼。
如此,我的靠山就更穩了。
房間了很安靜,外面卻喧鬧起來,他的屬下時不時有人過來瞄一眼,又推推搡搡嬉笑著跑走了。
還聽到兩個人蹲在窗根下說悄悄話。
「大人是不是喜歡趙東家?」
「應該不會吧?大人絕情絕愛的,他能喜歡別人?」
「那可不一定。沒聽說過一物降一物?」
兩人嘀嘀咕咕,我想假裝沒聽到,但實在是四周太安靜了,我聽得一清二楚。
但宋百川沒什麼反應,我也不多事了。
我不在乎別人議論什麼。畢竟作為未婚女子,天天來巴結宋百川,他們會多想實在太正常了。
但這些不重要。
人活著,要求不能太多,自己所求得到了就行。
至于因此而失去的,就不必太苛求了。
10
我還是給宋百川送晚飯。
但連著幾日他都不在,問了人都說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何時回來。
又過了兩日,云京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我們五個人圍著爐子烘火,柱子送完貨回來。
他蹲在爐子邊,興奮地道:「東家,宋大人好慘啊。」
「怎麼說?」難道受傷了?
「剛才去六安侯府送酒,聽到他家兩個婆子在議論魏國公府。」
魏國公府雖是鐘鳴鼎食之家,但府內卻很亂。
老國公先后娶了三任夫人,宋百川是嫡長子,但他的母親在生下他后便去世了。
老國公給嫡妻守了二十七天,便新娶了夫人,夫人又生了兩個兒子,五年后也去世了,過了半年,老國公又續弦了第三位夫人。
「那老國公一共有幾個孩子?」青娟問道。
「六個兒子,七個女兒。」柱子咋舌,「家里還有好幾房妾室。」
聽著柱子說魏國公府的事,我忽然明白,宋百川為什麼住在西苑不回家,為什麼他的衣服壞了卻要自己縫補,為什麼他明明是嫡長子,但卻不是世子。
「為了讓他當不了世子,國公夫人手段齷齪得很。」
「十一二歲的時候,就往他房里塞丫鬟,后又對外散播謠言,說他年紀小卻不學好,德行有虧。」
宋百川能有今日,全靠他自己的努力。
「唉。」我剝著栗子,低聲道,「各有各的難處。」
一直到年底,我都沒有見到宋百川,但也沒有見過鄭永意,聽說他還在西苑關著,他家里人怎麼運作都不行。
我隱隱有種感覺,宋百川不想放他出來,畢竟鄭永意報復我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又或許是我想多了,我和他的交情,也沒到這個份上。
年底,我在保定,登州以及開封各開了酒莊。
趙氏酒譜上的十七種酒,我已經會了十三種。
曾經享譽盛名的趙氏酒,再一次回到酒客的餐桌。
「我明天去登州。」我和大家打了招呼,第二天就坐車去了登州。
路上車夫告訴我,最近朝中幾位皇子斗得很兇,聽說二皇子還被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