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郎君」
這三個字,過去我沾沾自喜,引以為豪,如今再聽,卻只覺諷刺至極。
其實我騙了裴懷。
此次來香山,我并非參加杏花宴。
而是想去看看那個女人。
我站在杏花樹下,看向不遠處的牌匾——
「珍玉閣。」
如珍似玉。
看來裴懷當真在意她。
我心臟猛地揪了一下,只覺有千針萬刀劃過,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而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敲響了房門。
是裴懷。
我與他相識數十年,沒人比我更熟悉他。
接著,一個女人打開了房門,抬頭時,露出了一張明艷奪目的面容。
她淺笑著勾住了裴懷的臂彎。
裴懷順著她的力道,走了進去。
遠遠的,我仿佛聽到了他輕聲喚了一句:
「窈娘。」
嗓音低沉暗啞,充滿了欲望。
他因她情動了。
05
等我回到家時,裴懷還沒回來。
我看向窗外的秋千,才發現藤蔓上的花朵全數枯萎了。
繁華不在,只剩瘡痍。
和我的心一樣。
這時,裴懷走了進來。
「裊裊,今日開不開心?夫君給你帶了杏花酒,今夜你嘗兩口。」
他牽著我的手,帶我走到石桌前。
我乖乖的坐下,目光卻停留在他的脖頸上。
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兩點紅。
像是炫耀,又像是耀武揚威。
我抬手輕點在紅痕上,指尖冰涼,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他笑著要去牽我的手,我卻忽然開口:「裴懷,你脖子上是什麼?」
他一愣,眉眼帶著一絲緊張,解釋道:「大概是蚊蟲叮咬的吧——」
我打斷了他:「現在是春天。」
他又說:「那可能是過敏了,我今天不小心出了一塊魚肉,當時沒在意,就沒告訴你。」
說話時,他單膝跪在我面前,用力的握住我的手,像是在證明自己的可信度。
可我再不會信他了。
我盯著他弧度優美的眼眸,微微一笑:「裴懷,你說過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也說過永遠不會騙我,這些話到如今,還算數嗎?」
他看著我的面孔,仿佛看出了一絲端倪,慌亂的手都顫抖起來,將我擁入懷中。
很用力。
他在我耳畔一遍遍的說:「裊裊,我愛你,我只愛你。」
你看,裴懷從不會說謊的。
所以他只說愛我,卻不敢回答我的任何一個問題。
他騙了我。
我知道的。
甚至,我如今都懷疑他的愛,這麼多年的情愛,是不是都是假的呢。
我想弄明白。
06
裴懷晨起時,輕吻了我的臉頰,又囑咐了丫鬟不要驚擾我,才離開。
我聽著他離開,慢慢起身,走向了他的書房。
他對我從不設防。
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木匣子。
梨花木的。
上面刻著我的小字——
裊裊。
這是我親手做的,送給裴懷作為及冠禮。
他那時看著我手上的劃痕,心疼的紅了眼眶。
在我面前,他從不是端方淡漠的裴侯爺,而是會撒嬌賣乖的愛哭鬼。
「裊裊,這個盒子我都一定會好好珍藏的,放我最喜歡最珍貴的東西!」
婚后,我無意查看,卻發現里面全是我的畫像,他大言不慚說我就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我羞的臉紅,但心里卻是無比歡喜的。
但如今,我卻看到了另一張畫像——
女子紅衣羅裙,姿容絕艷,而她身邊坐著一個小娃娃,像極了兒時的裴懷。
左下角還提著四個字——
「至珍至寶」
我心臟一揪,手上下意識的用力。
撕拉。
竟撕爛了畫像的一角。
而這時,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裊裊,你怎麼在這?」
我好像應該將畫像扔到他面前,質問他這是誰。
但我沒有。
我沉默的將畫像放在了里面,又蓋上了盒子,轉頭走向了他。
淺淺的笑了,仿佛像之前一般。
我說:
「沒事,我就是隨便看看。」
看看我放在心上數十年的男人,是如何珍愛著別的女人。
愛就是愛。
不愛就是不愛。
裴懷如果跟我說他愛上了他的女人,我會傷心也會難過但是我絕不會癡纏不放。
但他不該騙我。
傍晚夜深時,裴懷已熟睡,手還是不自覺的輕拍著我的后背,溫柔的安撫著我。
我睜開眼。
抬手在半空中慢慢勾勒他的棱角,很俊美啊,和過去的裴小郎君明明是一個人啊。
但他變了。
我知道的。
我聲音很輕很輕,滿是悵然:
「裴懷,是你跟我說永不負我的。」
「你騙了我。」
07
初見裴懷是在我穿越的第二年。
我的新手任務只有一個——
協助嫡姐封后。
我初來乍到,哪怕深受寵愛,卻依舊滿心驚恐,生怕一不留神暴露身份,就被這個信奉鬼神之說的時代當作妖物活活燒死。
父母愛我,但他們更看重姿容絕艷,樣樣出挑的嫡姐。
嫡姐愛我,但她更看重能讓她一步登天的權利。
所以我處處謹小慎微,能少說就不多說。
但在一次桃花宴上,素來與和嫡姐有怨的明小姐,多次明嘲暗諷嫡姐不堪太子妃之位,我氣不過與她爭辯,卻被她推下了池塘。
那一次,我真以為我要死了。
但我沒有。
是裴懷救了我。
他將狐裘披在我身上,三言兩語就把那位小姐氣的半死。
等她走了,他回頭看我,微微彎了眼睛。
「沈家妹妹,你沒事吧。